當年海龍号出事,船錨從天而降,生生砸斷了他一條腿。
如今,他就靠着退潮時在礁石縫裡摳點海螺、螃蟹,換幾個錢勉強度日。
第二個地方是鎮上的碼頭。
那兒永遠彌漫着汗臭、魚腥和柴油混合的刺鼻味道。
錢東來在一個堆得像小山似的貨物垛下,找到了那個叫孟黑子的漢子。
他正赤着膀子,古銅色的皮膚在太陽下泛着油光,肩上扛着一個對他來說不成比例的巨大木箱。
他身邊那些年輕力壯的搬運工,看着他都像看着一頭怪物。
當年,斷裂的桅杆砸了他的後腦勺,從那以後,他話就少了,腦子偶爾犯渾,但那身力氣,卻像是牛魔王轉世。
最後一個,是鎮上一家最破敗的海鮮檔口,老闆叫李蠍子。
當年在部隊裡是個炮兵,玩炮彈時走火,一隻手掌被炸得稀爛,隻剩下光秃秃的手腕,也是個獨臂漢。
此刻,他正用那隻完好的手,拿着一把剔骨刀,動作麻利得像穿花蝴蝶,三兩下就把一條海鲈魚收拾得幹幹淨淨,扔進面前的塑料盆裡。
這三個人,加上錢東來,就是當年海龍号上最鐵的四個夥計,也是那場吞噬一切的海難中,唯獨活下來的四條命。
趙大海的陰損,他們每個人都刻骨銘心,那恨意,在過去幾年的沉寂裡,非但沒有消散,反而像陳年的老酒,越發濃烈辛辣。
他們對錢東來,有近乎盲目的信任,那是過命的交情。
當錢東來找到他們,壓低了聲音,說出龍門海溝和趙大海這兩個名字時,這三個如同行屍走肉般活了多年的男人,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裡,像是被丢進了一根火柴。
那團被壓抑了太久的火焰,騰地一下,重新燒了起來!
他們沒問一天給多少錢,也沒問這次去是不是把命往裡填,三個飽經風霜的漢子,從三個不同的角落,幾乎在同一時間,給出了同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