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帖亦是送到了安老太太處。
這番往來,禮節周全,應對得體,安老太太看在眼裡,對這個失而複得的孫女,越發添了幾分由衷的滿意與欣慰。
這些時日,安老太太開始手把手教導青慈陽掌家理事。
庶務繁雜,青慈陽此前從未接觸過這些,安老太太本以為她需費些時日才能上手。沒想到青慈陽天資聰穎,悟性極高,無論是賬目核驗、人事調度,還是人情往來、物資采買,她處理起來竟能條理分明,頗有章法。
這份遠超年齡的沉穩與老練,讓安老太太在贊許之餘,心底又不免掠過一絲複雜難言的滋味。
看着孫女專注撥弄算盤的側影,安老太太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恍惚。
思緒再次不受控制地飄回了那日玉笛所言。
那時玉笛才六歲,目睹了辛姨娘被活活剖開肚子那未足月的嬰孩,被血淋淋地抱出,随即送去了扶華院楊氏的房中。
楊氏殘害妾室,惡毒至此
但玉笛當時年幼,被吓壞了,所以知曉的隻有這些。
安老太太思索許久,隻能猜測是楊氏為了争寵假孕,而恰逢青宏義即将遠赴沙場,生死難料。為了穩固地位,她才铤而走險奪走了辛姨娘腹中骨肉,充作己出。
但她卻想不通,楊氏即便沒有身孕,辛姨娘也動搖不了她将軍府主母的位置,何至于要用如此滅絕人性的手段?
“祖母,”青慈陽清越的聲音響起,“這本莊子的賬冊已核算完畢。孫女發現了幾處數目上的錯漏,出入雖不算巨大,但累積起來也非小數。是否要傳喚莊頭前來問話?”
安老太太的思緒被打斷。
她定了定神,接過賬冊仔細看了看青慈陽所指之處,眼中贊賞之色更濃:“阿陽聰慧,連這樣隐蔽的錯處都找到了。”
“可水至清則無魚,管家之道,在于張弛有度。留些微利讓他們沾手,反倒能收買人心,令其更加盡心竭力。這些錯漏不必深究細查,免得寒了下頭人的心。”
青慈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孫女明白了,謝祖母教導。”
安老太太欣慰,遂又憂慮起來,“可惜你父親遠在邊關,未能親眼瞧瞧你如今這般懂事能幹的模樣。”
“也不知那邊戰事如何,年都快過完了,竟連一封平安家書也不曾寄回”
青慈陽見狀,立刻笑盈盈挽住安老太太的胳膊,語氣笃定,“祖母,我悄悄算過了,此次戰事是大捷之兆!父親他啊,定會平平安安,凱旋而歸的!”
嗓音清脆悅耳,帶着不容置疑的信心。
安老太太心中的陰霾似乎也被驅散了些許,笑着摟住她,“好阿陽,還是你會寬祖母的心。”
祖孫二人又閑話了一陣,直至日影西斜,暮色四合,青慈陽才辭别祖母。
過完年,寒意收斂了許多。
青慈陽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感受着右臂傷處的變化。
林醫官的傷藥果然名不虛傳,如今傷勢已好了許多。雖然依舊不能使力,但新肉生長帶來的隐隐刺癢感,都清晰地傳遞着愈合結痂的态勢。
她的傷已好了許多,雖說還是不能使勁,但已經有隐隐發癢結痂的态勢了。
她緩步走在回竹笑園的石徑上,心中思忖:是該尋個合适的時機,去太醫院好好謝一謝那位妙手仁心的林醫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