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白康勝徹底愣在原地,渾濁的眼睛瞪得老大,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阿芙姑娘,你方才說小段是啥?”
“三品雲麾大将軍呀!”阿芙挺起胸膛,又清脆響亮地重複了一遍,語氣裡滿是與有榮焉的驕傲,“那個什麼縣令,見了我們都得低頭行禮呢!上次在碧津鎮”
“阿芙!”段澤時聲音微沉,喝止了阿芙繼續滔滔不絕地抖露更多細節。
他轉而看向白康勝,那雙總是銳利冰寒的眼眸裡,此刻竟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擔憂,甚至是一閃而過的緊張。
他深知白村人世代隐居于此,對朝廷官府有着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乃至疏離。
他本打算先瞞下身份,待日後時機成熟再慢慢告知,生怕這突如其來的真相會讓他們難以接受,反而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無形的高牆。
白康勝臉上的皺紋似乎在這一刻都凝固了,神色變幻不定,驚訝、困惑、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在他眼中交織。屋内陷入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連空氣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床上的白滿也怔怔地看着段澤時,嘴唇微張,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阿芙的目光在衆人怪異而沉默的神情中來回打轉,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了禍,她悄悄縮了縮脖子,躲到青慈陽身後,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嘀咕:“阿陽姐姐我、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青慈陽沒有立刻回答,她同樣有些擔憂地望向段澤時,捕捉到了他眼底那抹極少出現的黯然。
段澤時目光沉沉,掃過屋内沉默的白家人,最終低聲道:“天色已晚,白大哥還需靜養。我們先出去吧,讓白村長他們好好歇息。”
青慈陽等人依言默默退出,将空間留給了心緒複雜的白家人。
夜色已深,青慈陽想了想,招呼衆人先回安排好的屋子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議。
他們寄宿在白村,白康勝先前給他們安排了兩間相鄰的空屋。雖說是兩間,但其實中間隻隔了一層薄薄的木闆牆,隔壁稍有響動便能聽得一清二楚。
阿芙心大,加之白日玩鬧得累了,幾乎是頭一沾枕頭就沉沉睡去,呼吸均勻綿長。
然而青慈陽躺下後,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段澤時那小心翼翼的眼神,以及白康勝得知他身份後的驟然沉默,反複在她腦海中浮現。她莫名覺得心裡有些堵,泛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滋味。
她索性合衣坐起,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想到院中透透氣。卻沒想到,一擡眼便看見段澤時獨自立于清冷的院中,正仰頭望着天際那輪孤寂的月亮出神。
月光如水,灑落在他挺拔卻莫名透出幾分孤高的背影上,暈染開一種青慈陽從未見過的落寞。
夜色沉沉,萬籁俱寂,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蛙鳴與犬吠,更襯得這夜靜谧得有些壓抑。
夜色沉沉,隻有偶爾傳來的陣陣蛙鳴犬吠之聲。
聽見身後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段澤時倏然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