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青慈陽靜靜伫立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未束的長發如瀑披散在肩頭,身上隻穿着一件單薄的素色衣衫,在月華下仿佛周身都籠罩着一層柔和的光暈。
他飛快地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湧的情緒,心下黯然。
本不該如此的。
白村,是他灰暗殘酷的過往中,唯一留存着些許溫暖快樂回憶的淨土。
白康勝一家曾給予他毫無保留的關懷,将他視若家人,讓他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家”的溫暖意味着什麼。
此次前往雲中郡,繞道帶青慈陽來此,既是偶然,也是他内心深處一份隐秘的渴望。他想帶她來看看這片他視若珍寶的土地,見見他心中早已認定的家人。
沒想到,最終還是把事情搞砸了。
她定然也覺得他很可笑吧?費盡心思,其實根本沒人會真正喜歡他這副冷硬孤僻的模樣。
“段澤時,”青慈陽忽然輕聲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段澤時微微一怔,擡眸看去,隻見青慈陽已經走近了幾步。她目光澄澈如水,在皎潔月色的照耀下,那雙烏黑明亮的眸子裡,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有些無措的臉龐。
那目光沉靜而溫柔,不帶絲毫憐憫或審視,隻是平靜的陪伴。
鬼使神差的,段澤時聽見自己幹澀的喉嚨裡滾出一個字:“好。”
兩人默契地沒有驚動他人,一前一後,沿着村中小徑慢慢散步。
一開始,誰都沒有說話,隻有腳步聲輕輕落在泥土上。待走到一片潺潺流淌的山溪前,聽着淙淙水聲,青慈陽才停下腳步,輕聲開口:“看得出來,你對白村長一家,感情很深。”
段澤時微微怔愣,許多被時光塵封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當年重傷被救後,跟着白滿一同上山打獵、下水摸魚的那些短暫卻明亮的時光。
“不過是偶然結識,承蒙他們多加照顧罷了”段澤時下意識地别開視線,故作不在意地回道,試圖掩飾内心的波瀾。
青慈陽卻沒有接話,她駐足,目光在溪邊草叢中搜尋了片刻,彎腰小心翼翼地采下一株其貌不揚的草。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她将那株草遞到段澤時面前。
段澤時疑惑地看着她手中那株帶着細刺、開着不起眼藍色小花的植物,下意識想伸手去接過來仔細看看,卻被青慈輕輕躲開。
“此草名為‘斷腸’,”青慈陽的聲音平靜無波,“其藤蔓生有細刺,汁液有毒,若是不慎觸及皮膚,會引得肌膚發癢紅腫,甚為不适,若是不慎食用,将會腹痛難忍,得不到及時醫治,恐禍及性命。”
段澤時目光一凝,臉色微變,立刻不由分說地将那株危險的植物從她手中奪過,迅速扔進身旁潺潺的溪水之中,語氣帶着急切和責備:“既然知道有毒,那你摘它作甚!?萬一傷到手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