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的話,同事的眼神,陸澤遠那句“不嫌丢人”,還有沈知意那句“我從沒想過跟你争”,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将他死死困住。
天亮時,他終于做了決定。
再去找沈知意,已是第二天下午。他沒穿白大褂,隻是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襯衫,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再不見半分平日裡清貴體面的模樣。
筒子樓裡依舊是那副熱鬧又擁擠的光景。婦人們進進出出,廊道裡飄着飯菜和皂角的混合氣味。他站在院子口,看着那扇熟悉的門,竟生出一種近鄉情怯的陌生感。
他擡手,想敲門,手卻懸在半空,遲遲落不下去。
門從裡面開了。是沈知瑤端着一盆水走出來,看見他,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換上一副戒備的冷臉,連話都懶得說,直接把水“嘩”地潑在了他腳邊的地上,轉身就想關門。
“我找沈知意。”蕭和安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被砂石磨過。
沈知瑤動作一頓,沒好氣地朝屋裡喊了一聲:“姐,他來了。”
她看見蕭和安了,臉上沒什麼波瀾,隻是将缸子放到桌上,淡淡地問:“有事?”
蕭和安的嘴唇動了動,喉嚨幹澀得厲害。
他來時路上想好的一肚子說辭,此刻一個字都倒不出來。
他從口袋裡,掏出那份被他捏得皺巴巴的訴訟書,放在了門口的桌子上。
“我同意離婚。”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跟沈知意有的一拼了。
“你撤訴,我們去辦手續。”
沈知意看着那份訴訟書,又擡眼看了看他。
他眼窩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那雙曾讓她迷戀的眼睛裡,如今隻剩下灰敗和死氣。
她點了點頭,幹脆利落:“好。”
“明天上午九點,民政局門口見。”
蕭和安看着她這副幹脆的樣子,心口又被狠狠地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