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剛過,積雪在日頭底下化成細流,順着屋檐的冰棱滴滴答答往下淌,混着泥土的腥氣,在院角積成小小的水窪。
堂屋裡——
蘇棠坐在炕邊,指尖劃過疊得整整齊齊的布料。
窗台外的陽光,傾斜進來,照在她的新衣服上,泛起柔和的暈圈。
她抿了抿唇,眉眼微蹙,唇色自然透粉。
“開春後,鎮上的集市該熱鬧起來了。”蘇棠小聲嘀咕,指尖在布料上劃出個弧線,
“王婆子的手藝能跟上,林衛東那邊料子也穩,就是總在黑市和買家周轉,不是長久之計。”
年前那九百多塊錢,她數了又數。
這筆錢能做不少事情,就是
雖說看到報紙上喊着“搞活經濟”,可真要把“投機倒把”的營生擺到明面上,指不定有多少麻煩事。
蘇棠正對着畫稿出神,院門外傳來陣腳步聲,沉穩,且快。
踩在半化的雪水裡,發出輕響,節奏均勻得像鐘擺,沒幾下就到了屋檐下。
她的筆尖一頓。
是霍時。
這陣子他又開始往外跑,有時是清晨,有時是午後,回來時身上總帶着些奔波的痕迹。
蘇棠擡頭時,霍時已經掀簾進來,大衣上沾了不少雪沫。
他沒脫外衣,領口被風灌得有些歪,冷白的脖頸在天光下泛着清冽的光。
“發什麼呆?”他開口,聲音帶着點剛進門的寒氣。
蘇棠點了點畫稿,心不在焉:“沒什麼。”
霍時沒說話,走到桌邊倒了杯熱水,指尖捏着搪瓷杯的把手,骨節分明的手在水汽裡若隐若現。
他喝了兩口,才擡眼看向她:“跟我出去一趟。”
“啊?”蘇棠愣住,“去哪?現在?”
他今天穿的毛衣合身,轉身一瞬,能看見利落的肩線,腰腹收得緊,站在那裡像株挺拔的青松,偏偏眉眼間又帶着點漫不經心的慵懶,看得人心裡發顫。
“嗯,現在。”霍時把杯子放下,“換件厚點的衣裳,外面風大。”
他語氣平淡,仿佛隻是随口一提。
蘇棠下意識起身,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