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時沒接話,目光落在王大嬸身上,神色平靜無波,卻讓人莫名不敢放肆。
王大嬸幹咳兩聲,自顧自地說起來:“時小子,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看大嫂,年紀輕輕的,長得也俊,還這麼能幹。當初你哥也沒跟人家正式成親領證,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按道理說,也不算是你們霍家的人。”
霍時的眉峰幾不可察地動了動。
王大嬸見狀,又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她守着你們霍家這三個孩子,已經夠不容易了。她這年紀,正是好時候,總不能真吊死在你們霍家這棵歪脖子樹上吧?你是她小叔子,該勸勸她,别這麼犟。”
“她這麼有本事,開的鋪子生意那麼好,什麼樣的人家找不到?何必在你們霍家耗着,被拖累一輩子?”
王大嬸說得“情真意切”,“你們霍家也不能這麼賴着人家不放啊,這不是耽誤人家姑娘嗎?”
霍時垂眸聽着,指尖微微蜷起。
他想起幾個月前,蘇棠剛進霍家那會兒,全村人都在指責她自私惡毒,說她是圖謀霍家的家産才賴着不走,諸如此類不堪入耳的話,屢見不鮮。
可這才多久,風向全變了。
連王大嬸這種出了名愛嚼舌根的人,都說她能幹,甚至勸她另尋出路。
這轉變快得驚人,讓霍時都有些詫異。
王大嬸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聽進去了,又接着說:“你看她一個姑娘家,跟你這當沒成家的小叔子住在一起,難免有人說閑話。你也是為她好,勸勸她,找個正經人家嫁了,日子才能安穩。”
霍時擡眸,目光落在王大嬸臉上,聲音平靜:“這是她的事,她做決定。”
王大嬸見他油鹽不進,先前的“情真意切”漸漸斂了,語氣陡然變得陰陽怪氣:
“有些人啊,表面上裝得比誰都正經,守着個能幹的嫂子,又是幫着辦執照,又是暗地裡照拂,啧啧,這心思誰看不出來?”
這話像淬了毒的針,刺得空氣都滞澀了幾分。
霍時眉峰猛地一蹙,額角的青筋幾不可察地跳了跳。
王大嬸卻依舊不依不饒:“也是,她這看不上,那也瞧不上的——依我看呐,反正都賴在霍家過日子了,倒不如跟你這個小叔子湊一對得了,省得外人說三道四,還能名正言順守着孩子,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話剛落,霍時周身的氣壓瞬間低了下去,那雙原本平靜的眸子驟然掀起驚濤駭浪。
他往前半步,高大的身影帶着壓迫感籠罩住王大嬸,聲音冷冽如刀:“王大嬸,有些話,不該說的别胡說。這些渾話,對你沒好處。”
他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喙的警告。
王大嬸被他看得一哆嗦,卻梗着脖子不肯服軟,反倒把火氣撒到蘇棠身上:“我這不是替你們着想嗎?她要是沒那心思,何必放着好人家不嫁,偏要賴在霍家?先前我給她介紹供銷社的正式工,她一口回絕,依我看啊,說不定就是對你這小叔子有什麼非分之心,才不肯走呢!”
霍時的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管好你自己的嘴。”
他冷喝了聲,不再看王大嬸那張喋喋不休的臉,轉身離開。
王大嬸被他吼得愣在原地,見他走遠了才敢嘟囔:“本來就是!好心提醒還不樂意聽,早晚得出事”
陽光穿過老槐樹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光斑,霍時卻覺得後背有些發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