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分是吧
…
次日清晨,窗外的天剛泛出魚肚白,薄霧濃雲。
蘇棠醒來。
屋角的煤油燈擰到最暗,昏黃的光剛好照亮竈房。
她摸黑舀了瓢水倒進鍋裡,指尖觸到冰涼的鐵壁。
三個孩子被竈房的動靜吵起來時,霍時已經拿起鋤頭,站在了院門口。
他穿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領口扣得嚴嚴實實,下颌線繃得像把未開刃的刀,看見蘇棠端着碗出來,腳步沒停,徑直跨出了院門。
“小叔這麼早出門了?”霍星野揉着眼睛追出來,趿拉着的布鞋在泥地上拖出兩道印子。
蘇棠把紅糖包塞進他手裡,又給走過來的霍星臨遞了個。
霍星臨左腿不便,走路時身子微微傾斜,聽見聲音低低“嗯”了聲,眼神往院外瞟了瞟,又飛快收回。
老三霍星遙,颠颠跑到蘇棠身邊,仰着小臉,乖乖巧巧地笑:“媽,今天我也去上工,能掙兩分工呢!”
小姑娘紮着兩個羊角辮,發梢用紅繩系着,是舊毛衣撚的線。
吃完早飯,蘇棠看了眼空蕩蕩的院門口,牽起霍星遙的手:“走吧,咱也去上工。”
三個孩子滿眼驚訝地看着蘇棠。
似乎沒想到她也要跟着去上工
隊裡的打谷場已經聚了不少人。
這年的春天似乎來得格外晚,田埂上的殘雪還沒化透,風刮在臉上帶着刺。
隊長拿着鐵皮喇叭喊工分,嗓門洪亮得能穿透半個村子:“男勞力去河溝挑水澆麥,女人留下來脫粒,孩子們撿麥穗,一分不少!”
人群裡起了陣低低的議論。
挑水是隊裡最累的活,河溝離麥地有二裡地,一桶水足有七八十斤,壯勞力一天也就能挑二十趟。
蘇棠聽見有人嘀咕:
“霍家那大嫂子咋也來了?前陣子不是說開鋪子當老闆了嗎?”
“可不是,說是鋪子被關了,沒錢了吧?”
“我看啊,是做的假貨,被人舉報了,才開不下去了”
話音沒說完,就被一道冷凝的視線凍住。
霍時不知何時站在谷堆旁,手裡握着扁擔,目光掃過那幾個嚼舌根的婦女,喉結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