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1頁)

永樂十九年正月初五,乾清宮檐角的銅鈴在寒風中叮當作響,禦書房龍涎香袅袅升騰。

戌時初刻,宮燈次第亮起,映得廊下群臣腰間玉帶流光溢彩。朱高熾垂首端坐紫檀椅,青黑的眼圈在燭火下格外明顯——昨夜張妍拉着他的胳膊,反複訴說着景運門的白影,直到五更天方才合眼。

朱瞻基微微側身,凝望着案頭那本攤開的《天下稅賦圖》,指尖無意識摩挲書頁折角,忽聽得殿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金幼孜、夏元吉等人穩步而入,補服上的海水江崖紋随着動作起伏,行禮時銀須幾乎掃到金磚地面。

“臣等恭請陛下聖安。”

幾人聲音整齊劃一,在空曠的大殿内激起回聲。

朱棣半倚在九龍金漆榻上,玄色大氅上的金線蟠龍仿佛要破壁而出。帝王微微颔首,目光掃過兒子朱高熾萎靡的神态,眉頭不易察覺地皺起。

正當此時,楊榮與楊士奇匆匆趕來。

楊士奇官帽上的梁冠微微晃動,額頭沁着細汗,行完禮後卻仍垂着手不肯落座。

朱棣翻着戶部奏疏的手頓住:“愛卿有話直說。”

“陛下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楊士奇喉結滾動,冷汗直流。

“和錢财有關嗎?”朱棣擡眼,銳利的目光像淬了冰,“若是,便留到會上再言。”

“回陛下,不是。”楊士奇深吸一口氣,“臣與楊榮途經景運門時,見一白衣女子立在牆根。”

話音未落,楊榮已接口道:“那女子身形瘦削,長發覆面,對着牆角低泣。待我等靠近,她竟如飄一般退入暗影!”

禦書房内陡然寂靜,隻有炭盆裡的火星爆開的輕響,朱棣緩緩放下奏疏:“你們可看清她模樣?”

“回陛下,那女子始終背對,唯聞哭聲凄厲,不似人聲”楊士奇聲音發顫,想起那哭聲穿透夜色,像無數細針鑽進耳膜的感覺。

朱瞻基望着父親驟然緊繃的下颌線,忽然注意到爺爺朱棣扶着榻邊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着舊年征戰小臂留下的箭傷疤痕——那是帝王唯一會顯露不安的動作。

“又是白裙女人?”朱瞻基的聲音像是被凍住的冰棱,“前番鬧得人心惶惶,怎麼又冒了出來?”

朱瞻基望着父親陰沉如暴雨前烏雲的臉色,突然想起昨夜母親蜷縮在榻上,繡帕被攥得不成樣子的模樣。

“父皇,我們還是先開會吧”朱高熾見父親眼底殺意翻湧,額角沁出冷汗。

他深知朱棣最恨有人挑戰皇權威嚴,這一而再、再而三的“鬧鬼”,已觸到帝王逆鱗。

“哼!”朱棣猛地起身,“目無君父的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