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甯宮院落内,張妍端坐在雕花檀木椅,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扶手,目光如寒刃般掃過階下三十餘名宮女太監。
這些人蜷縮成一團,有的面色煞白,有的低聲啜泣,在陽光下投出顫抖的陰影。
“都承認自己拿過漢王好處嗎?”張皇後的聲音冷若冰霜,打破此刻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個宮女突然爆發出刺耳的哭喊,癱倒在地拼命搖頭,發髻散落,钗環叮當亂響。其餘人則低垂着頭,喉結不住滾動,最終紛紛顫抖着點下了頭,仿佛脖頸上懸着無形的利刃。
"這個賤貨杖刑,其餘賜毒酒白绫。”張皇後言簡意赅,起身時鳳袍上的珍珠流蘇輕輕晃動。交代完畢,張妍頭也不回地走向内室,留下院落内此起彼伏的求饒聲和拖拽犯人的嘈雜響動。
此時,剛剛處理完畢前朝政事的朱高熾匆匆趕回内廷。聽聞皇後要将涉案宮仆盡數處死,新帝的腳步在廊下猛地一頓,玄色繡金龍袍的下擺揚起又落下。
“哎喲,我的皇後娘娘!”朱高熾疾步跨進殿門,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朕這才剛剛登基,你這樣大開殺戒,實在不吉利!"
張妍緩緩轉身,鳳目直視着夫君,語氣沉穩而堅定:"陛下心不狠,坐不穩這個皇位。臣妾心不狠,就管不好這個内廷。"張皇後的話語斬釘截鐵,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朱高熾望着眼前這個與自己攜手走過無數風雨的女人,那些在太子位上如履薄冰的歲月,那些深夜裡共商對策的時刻,此刻一一在腦海中閃過。
朱高熾沉默良久,終于還是輕輕地點頭:“咱倆私下裡,還是用你我稱呼吧。朕和臣妾,留到外人面前再用。"
張妍聞言,唇角終于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眉眼間的冰霜也随之消融。
果然,當那些與漢王有染的宮仆被盡數處置後,紫禁城的氛圍煥然一新。往日裡磨磨蹭蹭的宮女太監們,如今做事手腳麻利了許多,連行走時都帶着幾分謹小慎微。宮道上再沒有竊竊私語,唯有值夜梆子聲在寂靜的夜色中清晰回蕩。
八月初一的夜晚,用過晚膳的朱高熾,第一次以帝王的身份踏入乾清宮。他的腳步輕快而沉穩,順着盤旋的樓梯登上二樓。月光透過雕花窗棂灑落,将金磚地面鍍上一層銀輝。
"主子萬歲爺,要是有什麼要求,奴婢這就去辦。"王淮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這位新任司禮監掌印太監滿臉堆笑,眼中閃爍着難以掩飾的欣喜。
今日,整個紫禁城都沉浸在權力更疊的浪潮中——朱瞻基滿心期待着被冊立為太子,宮女太監們因為新帝仁厚的名聲而歡欣鼓舞,文武百官則各懷心思,或忙着鏟除漢王黨羽,或絞盡腦汁謀求改換門庭。
唯有乾清宮内,朱高熾靜靜地伫立在窗前,望着漫天星鬥,思索着大明王朝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