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1頁)

朱高煦的佩刀已出鞘三寸,卻在侍衛們緊張的抽氣聲中僵在半空。眼前這個滿臉皺紋的老太監,此刻周身散發的氣勢竟讓他想起父親親征時的威嚴。

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他安插在京城的眼線,居然帶來了他最不想聽的消息:北征大軍已悉數入關,三大營二十萬精銳正屯駐京師周圍。

冷汗順着脊背滑落,朱高煦手中的刀當啷墜地。他盯着馬泉腰間明晃晃的腰牌,突然想起父親說過,這是鄭和舊部才有的信物。

“臣臣朱高煦領旨謝恩!”沙啞的聲音驚飛檐下栖雀,桀骜的朱高煦竟重重叩首,額頭撞在青磚上發出悶響。

待宣旨隊伍消失在大門口,朱高煦突然癱坐在地,像孩童般捶打着地磚:“我送出去的金豆子數以百計!那些收了好處的狗東西居然一個人也不報信!”朱高煦用力扯着自己的束發金冠,名貴的東珠散落在滿地狼藉中。

韋雪清望着丈夫扭曲的面容,緩緩撫平裙擺上的褶皺,理了理衣裙,神色自若地踱步到圈椅邊坐下:“明日就啟程進京吧。先帝駕鶴西去,你這個做兒子的不去守靈可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如果不去,那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指着你的鼻子,罵你是個不孝子。”

“韋雪清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朱高煦難得地對着妻子大聲嚷嚷,“你就這麼盼着我去死嗎?你是不是已經和别的男人好上了?”

韋雪清被氣得哭笑不得:“你是有病嗎?我年輕貌美的時候不去偷漢子,人老珠黃了反倒去勾搭野男人?”

“那你為什麼讓我去北京給先帝守孝,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朱高煦嘟囔着,眼中滿是不甘與恐懼。

夕陽西下,窗外的暮色漸濃,漢王府的飛檐在夕陽下投出巨大陰影,仿佛預示着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将來臨。

韋雪清指尖摩挲着團扇上的缂絲紋路,望着丈夫來回踱步的焦躁身影,終于開口:“你若拒赴喪儀,新帝用‘不孝’罪名便能徹底壓垮你。但你若恪守禮制,行足孝道,便是皇上想動你,也得掂量天下悠悠之口。古往今來,哪個帝王敢公然違背忠孝之禮?”

朱高煦抓起案頭的青銅鎮紙,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鎮紙邊緣刻着的饕餮紋硌得掌心生疼,他卻渾然不覺。

“龍潭虎穴又如何!”鎮紙重重砸在輿圖上,震得标注京城的朱砂點都暈開了邊緣,“我倒要看看,他朱高熾能把我怎樣!”

八月初十的官道上,素白幡旗翻湧如浪。朱瞻基身披重孝,騎在踏雪烏骓上,缰繩攥得死緊。

祖父的楠木靈柩在二十四人擡的龍辇上緩緩前行,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像極了老人征戰時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