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1頁)

“蜀王的庶子們在成都開了綢緞莊。”

此刻的紫禁城内閣大堂,楊士奇正将各地藩王詳細情況的奏折呈給朱高熾。

禦案上的朱砂筆停在“趙王朱高燧”的名字上,皇帝忽然輕笑出聲:“老三倒是聰明,主動拿出一半封地給兒子們分,為朕的革新帶了個好頭,有他這麼一表率,其他王爺誰也不能再多說什麼。”

朱高熾望向窗外初綻的梅花,指尖輕點在奏折末尾的統計數字上——僅湖廣一省,便有三十七處藩王莊田劃歸旁支,新增稅糧可供京營數月軍饷。

"陛下這招推恩令,着實高明。"楊士奇撫須贊歎,"不費一兵一卒就削了藩王勢力,讓這些藩王嘴裡能夠吐出點銀子,還讓天下人看清楚:皇室宗親亦要遵朝廷法度。"

朱高熾擱下筆,指節叩了叩案頭的《皇明祖訓》,書頁間夾着的梅花箋上,是他親筆寫的“一視同仁”四字。

殿外傳來小太監報時的聲音,朱高熾忽然想起了荊溪村的地契——那些一張張蓋着戶部印的黃紙,此刻正像雪片般飛向大明帝國的各個角落,在藩王莊田的界碑上,輕輕蓋上了洪熙新政的朱砂印。

洪熙元年三月初一,紫禁城的銅缸裡剛融盡最後一片殘雪,朱高熾便在謹身殿将一卷明黃聖旨展于丹墀。

“朱家子孫許從百業,無爵者停俸生計自謀”的聖谕宣讀完畢,階下的翰林編修們驚得筆管落地——自太祖皇帝定下“宗室食祿”祖制以來,從無君王敢将龍子龍孫推向民間。

楊士奇望着禦座上的新君,思緒不由回到昨晚的禦前談話,皇帝一針見血指出,太祖皇帝定下的宗室供養制,在朝代初期尚能夠運轉,但在一百年、兩百年之後,必然會也宗室人數激增而導緻國家财政困難,最終甚至會導緻王朝無法正常運轉。

當這個驚人的消息傳到宗人府時,正有二十七個沒有爵位的朱氏子弟在領月米。

管事太監剛念完“一次性發放三年俸銀,此後自謀生路”的條文,人群中便爆發出一陣陣叫罵聲。

"我太祖皇帝的血脈,豈能與商賈為伍!”一個穿素綢直裰的圓臉青年掀翻米筐,玉簪因為動作之用力而從發髻滾落,在青磚上磕出裂痕。

他不知道,此刻南京守備太監正捧着同樣的诏書,站在應天府的宗室聚居區前,那裡的朱姓子弟已把告示撕得粉碎。

更激烈的反抗來自蜀地。三月十五的加急奏報中,四川巡撫用毛筆在“宗室自盡”四字下畫了波浪線——兩名遷居成都的遠支宗室,因不堪忍受停俸之苦,竟選擇在家自缢身亡。

奏疏末尾的彙報更是駭人,其中一人死前居然血書“甯為洪武鬼,不做洪熙民”于家中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