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海濤說到“外貿監由司禮監直管,太監任提舉”時,他忽然想起父親被抄家時,那些奉旨查抄的錦衣校尉腰間的繡春刀。“若真如此”周子聰的聲音忽然亮起來,"小弟願出千金換圖!”
十多年前,王海濤還不是知府,而是個窮秀才,去省城趕考時,因為沒錢,躲在一座廟裡啃幹糧時,正好遇到了來廟裡祈福的周子聰,周子聰見他可憐,就與他交談起來,言語間相談甚歡,于是就拉他到城裡飽餐一頓,臨走前,周子聰以為得知兩人居然是同縣之人,于是又大氣的給了王海濤五兩銀子。
後來王海濤中了舉人、進士,一路遷官到知府,好巧不巧還被朝廷調來了泉州——周子聰也好巧不巧從河南跑到了泉州做生意。
送走知府時,泉州港的燈塔已亮起。周子聰站在閣樓,望着王海濤的轎子消失在刺桐花巷,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父親說的話:“海那邊有大把的銀子。”
周子聰轉頭對管家厲聲道:"去!把城南的山場全租下來,再去港口找那幫老水手,就說我周子聰要造三艘福船,雇他們出海!”
管家剛要應聲,卻見主人從箱底翻出個油布包,裡面是泛黃的《針經》殘卷——那是鄭和船隊老船工偷偷抄錄的航海秘本。
與此同時的北京紫禁城,朱高熾正将茶盞砸在桌上,震得那卷《皇明祖訓》微微顫動。
“祖制祖制!”皇帝指着禦案上幾本奏疏,“太祖皇帝當年禁海,是為防倭寇,如今鄭和都下過西洋了!”
階下的蹇義撫着玉帶銙,神色平靜:"陛下,不少人說開海會引番夷入侵"
“那就先讓閩粵試試!”朱高熾抓起朱筆,在地圖上圈出廣州、泉州,“若一年之内商稅能抵湖廣全省田賦,看他們還敢啰嗦!”
朱高熾在《開海條陳》上蓋下玉玺時,順天府的鐵匠鋪正在連夜鍛造錨鍊,龍江船廠的老船工們在摸着鄭和寶船的舊龍骨落淚。天南地北的人們,無論高低貴賤,此時都在向往着蔚藍的大海。
泉州的周子聰正站在新伐的柚木前,管家遞來的賬本上記着:買山場用銀三千兩,聘船工用銀兩千兩
這位精明的商人忽然想起王海濤說的“十稅一”,用算盤噼啪撥着:若從滿剌加運回一船胡椒,除去稅銀還能淨賺一萬兩千兩——足夠在開封買下兩條街。
此刻的刺桐港,第一艘豎起新桅杆的商船正在塗刷船舷。周子聰望着船頭雕刻的媽祖像,忽然覺得父親當年藏在艙底的胡椒香,正随着海風從遙遠的西洋飄來。
千裡之外的乾清宮,朱高熾展開剛送來的墾荒圖,朱筆在"山東新增良田萬畝"處畫了圈,旁邊批注着:“海疆與田畝,皆是朕的聚寶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