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像散了架,每一次呼吸都牽動着無數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
“娃别動”
一個虛弱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卻清晰地在他耳邊響起。
耿忠瞳孔驟縮。
他想起來了。
就在幾分鐘前,村裡的三叔,一個平日裡沉默寡言的莊稼漢,用他那并不魁梧的身體,死死堵住了草垛的缺口。
三叔把他這個村裡唯一的“讀書人”塞了進來,自己卻将整個後背,暴露在了外面。
“三叔”
耿忠的嘴唇無聲地開合,眼眶瞬間滾燙。
“娃,你是讀書人,有文化比叔有用。”
三叔的聲音斷斷續續,帶着血泡破裂的雜音。
“記住這些畜生的臉記住他們!”
“活下去給馬家村報仇!”
話音未落,三叔的身體猛地一顫,再也沒了聲息。
耿忠透過草垛的縫隙,看到一柄沾着血污的刺刀,從三叔的後心抽了出來。
不!
耿忠的胸膛劇烈起伏,憤怒與絕望像兩條毒蛇,瘋狂啃噬着他的心髒。
他想咆哮,想沖出去,想跟那幫畜生拼命。
可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清場”還在繼續。
那些穿着土黃色軍裝的魔鬼,端着三八大蓋,正在挨個給地上的屍體補刀。
噗嗤。
一聲刺刀入肉的悶響。
緊接着,是一個鬼子滿足的低笑。
腳步聲,越來越近。
耿忠甚至能聞到那股子隻有在畜生身上才有的,混雜着汗臭和血腥的臊味。
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
一個鬼子兵,嘴裡哼着不知名的家鄉小調,踱步到了草垛前。
他那雙沾滿泥水的軍靴,停在了距離耿忠不到半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