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淡的晨光，刺不破荒原上彌漫的血色與硝煙。
大地在呻吟。不是悶雷，是成千上萬鐵蹄的踐踏，彙成毀滅的狂潮，自北面洶湧而來！火把如燎原的星火，密密麻麻，點燃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也點燃了土堡軍民眼中最後一絲僥幸。
巴圖爾，瘋了！
金狼王旗雖焚，狼王未死。那刻骨的羞辱，化作了不死不休的癫狂。這一次，沒有試探，沒有分散。
血狼王庭最後的精銳，如同擰成一股的黑色鐵流，帶着踏平一切的暴虐，直撲搖搖欲墜的北牆！
“嗚——嗚——嗚——！”鞑靼沖鋒的号角，撕心裂肺，比寒風更刺骨。
葉雲勒馬立于堡牆之下，玄甲浴血，殘破不堪。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順着緊繃的下颌，砸在冰冷的馬鞍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轉瞬被淹沒在震天的殺聲中。
他猛地回頭，目光如淬火的刀鋒，掃過緊随身後的龐大彪、胡大勇，以及那些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眼神決絕的弟兄。
“龐大哥！”葉雲聲音嘶啞，卻帶着不容置疑的鐵律，“欽差那頭老閹狗，交給你！給我釘死在帳裡！
他敢動作坊一根手指頭…”他頓了頓，齒縫間迸出寒氣，“亂箭射殺！事後，老子頂着！”
龐大彪眼中兇光爆射，重重點頭：“喏！”他明白，這是要他以命相搏，穩住後院。沒有多餘的話，龐大彪猛地一揮手，帶着一隊同樣殺氣騰騰的親兵，旋風般撲向中軍大帳方向。
“胡大勇！”葉雲的目光釘在胡大勇臉上，“北牆，交給你我！滾木礌石沒了，箭矢告罄，那就用刀！用牙！用命！告訴弟兄們，今日，不是鞑子死絕，就是我土堡盡忠！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胡大勇嘶吼着，眼中血絲密布，猛地抽出卷刃的戰刀，率先沖向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登城馬道。
殘存的士兵們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拖着疲憊的身軀，緊随其後。
葉雲最後看了一眼欽差大帳的方向，那裡燈火通明，卻透着比鞑子刀鋒更冷的寒意。他猛地一夾馬腹，戰馬長嘶，載着他如一道血色閃電，沖向殺聲最熾的北牆！
成敗在此一舉！
北牆之上，已是修羅煉獄。
沒有了滾石檑木的壓制，鞑子如同附骨之疽，簡陋的雲梯密密麻麻搭上牆頭。口銜彎刀的鞑子悍卒，瞪着血紅的雙眼，嚎叫着向上攀爬！
牆頭守軍揮舞着卷刃的刀槍，用身體撞，用牙咬，将冒頭的敵人捅下去，砸下去！每一次揮砍，都帶起一蓬溫熱的血雨。
“頂住！給老子頂住！”胡大勇的嗓子早已喊破，如同破鑼。他肋下的傷口崩裂，鮮血浸透半身甲胄，卻渾然不覺。手中戰刀每一次劈落，都帶着同歸于盡的慘烈。
箭樓早已被鞑子神射手的火箭點燃，熊熊烈焰舔舐着夜空，投下扭曲跳動的光影，映照着牆頭慘烈的搏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