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1頁)

王戶部被摘了官帽,反綁着跪在帳下,面如死灰,再無半分嚣張氣焰。

葉雲卸去了殘破的甲胄,換上了一身幹淨的布衣,但眉宇間的疲憊和尚未散盡的殺伐之氣,依舊濃烈。他平靜地陳述着昨夜南北兩線的戰況,語氣平淡,卻字字驚心。

“…綜上,野狐溝鹽場得以保全,斃匪首袁老二,匪衆死傷數百。北牆擊退血狼王庭巴圖爾所部主力,焚其王旗,斃傷鞑虜精騎逾三百。我軍…傷亡亦重。”

葉雲的聲音頓了頓,“至于所謂私造火器‘石雷’,實為守城土法,硝石來源,剿匪繳獲,清單已呈報。王戶部通敵構陷之事,人證物證俱在,請公公明察。”

趙公公放下茶盞,臉上擠出一絲堪稱“和藹”的笑容:“葉将軍忠勇為國,力挽狂瀾,實乃邊關柱石!此戰之功,咱家定當如實禀明聖上!

至于王明德…”他厭惡地瞥了一眼跪着的王戶部,“罪證确鑿,咱家會将其鎖拿進京,交由三司會審!定不輕饒!”

“謝公公明察。”葉雲抱拳。

“至于那‘石雷’…”趙公公話鋒一轉,拖長了音調,“制法雖粗陋,然威力不俗,于守城确有大用。咱家回京後,或可向兵部建言,酌情…嗯,斟酌推廣。”

葉雲心中冷笑,這老狐狸,既想撇清自己,又想分潤功勞,還觊觎着火器的秘密。面上卻不動聲色:“一切但憑公公做主。”

“好!好!”趙公公滿意地點點頭,仿佛昨夜吓得差點尿褲子的不是他,“戰事已歇,咱家也需盡快回京複命。葉将軍,這善後之事…”

“末将自當盡心竭力,撫恤傷亡,重整防務。”葉雲接口道。

“如此甚好!”趙公公起身,撣了撣不存在的灰塵,“那咱家…便不多留了。葉将軍,好自為之。”

他深深看了葉雲一眼,帶着禁衛,押着如喪考妣的王戶部,匆匆離去。仿佛這剛剛經曆血火的土堡,是瘟疫之地。

帳内隻剩下葉雲和龐大彪。

“呸!”龐大彪對着帳簾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什麼玩意兒!功勞是他的,麻煩是咱們的!”

葉雲走到帳門口,望着欽差離去的煙塵,眼神幽深:“周扒皮斷了一爪,但根子還在。巴圖爾折了面子,必會報複。這土堡…真正的風雨,還沒來。”

他擡手,看着掌心被刀柄磨出的血泡,和昨夜沾染、早已幹涸變黑的血迹。

“讓胡大勇…把作坊挪到後山更隐蔽處。硝土…加大開采。”葉雲的聲音低沉下去,“還有…讓二狗的人,盯死西邊。周扒皮的報複…不會等太久。”

龐大彪神色一凜:“喏!”

葉雲走出大帳。慘淡的陽光終于刺破雲層,灑在土堡殘破的城牆上,也照在堆積如山的陣亡将士遺體上,一片慘白。

空氣中,血腥味混着焦糊味,久久不散。

土堡中軍帳内,血腥氣與汗味尚未散盡。

葉雲将染血的環首刀“哐當”一聲丢在案上,濺點暗紅。他抓起水囊,猛灌幾口,清水順着下颌流下,沖淡了臉上的血污泥垢,卻沖不散眉宇間的沉重疲憊。

“老胡,傷亡…報數。”聲音嘶啞,像砂紙磨過木頭。

胡大勇肋下的傷草草裹着,滲出血迹,他攤開一本沾滿黑灰和血指印的簿冊,聲音同樣幹澀:“大人,北牆…戰死一百二十七,重傷五十八,輕傷…不計。

南線狗蛋那邊…戰死四十三,重傷十一。鹽丁護衛…折了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