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那盞昏黃的油燈被撥到了最亮,卻依舊照不散滿屋的愁雲慘霧。
晚飯原封不動地擺在桌上,已經涼透了。
爺爺楚五七靠在椅背上,不住地咳嗽,那張蒼老的臉,溝壑縱橫,寫滿了無力。
父親楚天河蹲在門檻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煙,煙霧缭繞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有那佝偻的背影,仿佛被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垮了。
母親吳夢茹坐在一旁,無聲地抹着眼淚,肩膀一抽一抽的。
最不堪的,反倒是大伯楚天山。
他臉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再沒了平日裡讀書人的半分清高與體面。
那雙捧了十年書卷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抓着桌沿,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怕,他是真的怕了。
他讀過書,知道史書上那些徭役是怎麼吃人的,他這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孱弱身闆,别說修河堤,怕是走到地方就得先丢了半條命。
孫如花坐立不安,那張刻薄的嘴也失去了往日的戰鬥力,隻是翻來覆去地念叨:“這可怎麼辦啊這可怎麼活啊天殺的朝廷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就在這片絕望的沉寂中,楚峰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一進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像是在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卻又不敢抱任何希望。
“爹,娘,爺爺,大伯,大伯娘。”楚峰依次叫人,神色平靜得不像話。
他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碗涼水,一飲而盡,然後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落在每個人耳中。
“徭役的事,我來想辦法。”
一瞬間,屋裡靜得可怕。
随即,孫如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尖聲叫了起來:“你?你想辦法?你一個六歲的奶娃娃,你能有什麼辦法?是去跟官差老爺撒潑打滾,還是哭着求人家放過咱們?楚峰我告訴你,這可不是在村裡耍橫,那是會掉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