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師兄竟然認了?
沈清辭直起身,再看向楚峰時,眼神已經徹底變了。原先那種居高臨下的審視與淡淡的輕蔑,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混雜着震驚、欽佩與濃濃探究的目光。
他第一次,将眼前這個孩童,當成了一個真正的、平等的對手。
“蘭亭詩會,明日辰時,在書海堂舉行。”沈清辭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多了一絲鄭重,“恭候大駕。”
說完,他不再多看旁人一眼,轉身便走。那背影依舊挺拔,卻仿佛多了一絲蕭索。
引路的那個書童,早已吓傻了,直到沈清辭的背影快要消失,他才如夢初醒,慌忙對着曾夫子和楚峰等人彎了彎腰,結結巴巴地說道:“老老先生,小小先生,這邊請,學堂已經為幾位備好了廂房”
夜裡,青雲學堂的客房裡,一燈如豆。
紫妍躺在内間的床上,呼吸輕柔,看似早已睡下,長長的睫毛卻在昏暗中微微顫動。
她其實一直沒睡着,白日裡那一幕,在她腦海裡反複回放,讓她的小心髒到現在還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曾夫子卻毫無睡意,他看着窗外那輪明月,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複。
“楚峰。”他忽然開口。
“夫子。”楚峰正在燈下,用一根燒黑的木炭,在粗糙的草紙上寫寫畫畫,似乎是在盤算着什麼。
“明日詩會,你有幾成把握?”曾夫子問。
楚峰放下木炭,擡起頭,黑漆漆的眸子裡,映着跳動的火光。
“詩會,我不感興趣。”
楚峰的聲音平靜無波,将曾夫子滿腔的激動與期待,硬生生堵了回去。
曾夫子一愣,有些錯愕地看着他:“什麼?”
“我的目的,是二十兩銀子。”楚峰擡起頭,那雙漆黑的眸子在昏黃的燈火下,閃爍着與年齡不符的銳利與清醒,“詩會,不過是通往這個目的的跳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夫子,您可知這蘭亭詩會,頭名除了虛名之外,可有彩頭?”
曾夫子被他這番功利到赤裸裸的話問得啞口無言。他原以為這孩子是天縱奇才,胸懷丘壑,不曾想,對方的心思竟如此實際。
夫子突然想起,村子正在征徭役,那二十兩銀子,是為了他家兩條活生生的人命,是楚家搖搖欲墜的頂梁柱。
想通了這一點,曾夫子心中那點文人的不适,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贊許與心疼。
小小年紀,便要為一家生計奔波,将滿腹才情,都折算成救命的銀錢。
他歎了口氣,神色複雜地看着楚峰:“蘭亭詩會,乃是城中雅事,由本地幾位鄉紳大儒聯名舉辦,彩頭自然是有的。頭名可得文房四寶一套,另有紋銀五兩。”
五兩
楚峰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還差的多。
“不過,”曾夫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補充道,“此次詩會的魁首,其作品會被裝裱起來,挂在城中最大的書齋‘翰墨軒’中售賣。翰墨軒的東家,是出了名的雅士,若能入他的眼,一副字畫,賣出幾十兩銀子,也并非奇事。”
這才是關鍵。
楚峰的眼睛,徹底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