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秋闱的結果,關乎着朝堂上關于商賈濟世與士農工商,商為下的争論。
這是何等的壓力!
孫思邈不禁轉頭去看楚峰。
哪怕知道眼前這人乃是人人口中的神童,更是他親眼見證的絕非池中物的“金鱗”,可如此重擔,竟然落到一個剛剛參加秋闱的童生身上,怎麼說都過于離奇了些,也過于沉重了些。
楚峰卻是面色平靜,正如當年在為安平縣尋治水之道時信心果決,亦如面見州牧時對答流暢自如。
“今科秋闱,我必折桂魁元。”
此話放出,猶如金石落地,字字铿锵,擲地有聲。
若是旁人說出這等話來,孫思邈作為縣學教谕,隻會撚須冷笑,笑說話之人不自量力。
可這話是楚峰說出來,就好像帶着某種應許的魔力,仿佛那秋闱的魁元之位,已然應許給了他。
“還有一事,我須得告訴你。”
孫教谕神色嚴肅,拉住了楚峰的手:“主考官要負責整個秋闱的全部事務,不隻是命題、閱卷、錄取這等大事全權由主考官負責,就連封鎖貢院、彌封謄錄和入場搜檢等等事務,也都一概由主考官主持。”
“況且聽聞這次韓昌黎南下做主考官,似乎還打算帶上家眷,雖然一旦入闱鎖院,哪怕是家眷也不能見面甚至完全不能聯系,但他的發妻”
楚峰點點頭,這事張浩已然告訴他了。
孫教谕見楚峰面色不改,欲言又止。
“枕邊風”三個字的威力,怕是楚峰這等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還理解不了。
韓昌黎本就不待見以商促政這等法子,旁邊再有發妻吹枕邊風。
若是楚峰在考場上,還以自己慣有的思路應試,哪怕是天王老子來了,恐怕也難逃個落榜不第的下場。
楚峰卻隻是搖頭不語,目光掃過書房中那滿屋的聖賢之書。
“總而言之,此次秋闱,雖是聖上此舉頗有深意,但還需你切記不可太過鋒芒畢露,你那商賈濟世的道理,且先放放。”
此話一出,孫教谕倒是先自嘲地笑了笑。
楚峰不過六歲時就已然能在面對州牧的盛情邀請時不驕不躁,如今一步步走到今天,其心性之穩重,哪裡需要他來叮囑這些話。
楚峰卻是在這個時候,躬身向孫教谕行禮,語出驚人:“感謝孫教谕教誨,但這次秋闱,我若入場,若是考題涉及,定會以商賈濟世為破題。”
“不止為我,更為天下黎民百姓!”
孫教谕張了張口,有意要勸,卻在撞上了楚峰閃爍着明亮光芒的雙眸時,緩緩閉上了嘴。
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哎,倒是我老糊塗了,既然此科是聖上有意如此安排,你若棄了自己的論述,倒是有負聖望。”
孫教谕終歸是沒能勸動楚峰一絲一毫,反倒是自己被楚峰一番言論說的心潮澎湃。
若是今科楚峰得中魁元,那麼朝中的争論,是否就能有個盡頭了呢?
剛剛送走孫教谕,就見張浩一臉嚴肅地過來,給他呈上了一封書信,正是此刻在京中任侍郎的劉承源寄來。
拆開信封略一掃下去,竟也是勸他今科秋闱要麼放棄,要麼應試答題時不要提及他的商賈濟世之說。
這封信尚未看完,忽聽到一陣哭聲,循着聲音看去,乃是紫妍哭得雙目通紅,小跑着沖入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