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從東北角方向,穿透層層宮牆和距離,微弱卻持續不斷傳來的、屬于無數女子和孩童的、交織着恐懼、悲恸與無助的嗚咽和哭泣。
這聲音,像無數根細密的絲線,纏繞着他的聽覺神經。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張冰冷的面具。
隻有那撚動紫檀佛珠的指尖,節奏似乎比剛才快了一線。
咔哒…咔哒…咔哒…珠子滾動得更急促了些。
在那片徹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他嘴角的線條,極其緩慢地、極其細微地向上彎起了一個弧度。
一絲純粹到令人骨髓發寒的、無聲的滿足感,在那張冰冷的臉上稍縱即逝。
萬勝場内,暗紅的沙地已被一層粘稠的、近乎發黑的血漿覆蓋。
殘肢斷臂散落各處,如同被随意丢棄的垃圾,有些已被啃噬得面目全非。
空氣沉重得如同浸透了血水的棉絮,濃烈的腥甜混合着内髒破裂的惡臭、野獸口涎的膻臊,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足以讓最堅強的人腸胃翻江倒海的氣息。
幾頭雄獅和後來投入的餓虎,早已吃飽喝足,此刻正懶洋洋地趴在沙地邊緣,巨大的頭顱枕在沾滿血污的前爪上,偶爾伸出猩紅的長舌,慢條斯理地舔舐着嘴邊凝固的血塊和皮毛上黏着的碎肉。
它們幽綠或金黃的獸瞳半開半阖,帶着一種飽食後的餍足和漠然,掃視着沙地上殘餘的幾處微弱的掙紮。
角鬥已近尾聲。
那場由李崇文一族男丁和死刑犯共同上演的血腥劇目,在付出了幾乎全部的生命後,終于接近了落幕。
沙地上隻剩下零星幾個還在蠕動的人影,大多是身負重傷、奄奄一息的死刑犯。
那些被投入的世家男丁,已盡數化為猛獸的腹中餐和沙地上的殘骸。
環形看台上,一片死寂。
觀衆席上的人們,臉色早已從最初的慘白變成了麻木的蠟黃。
許多人眼神空洞,身體僵硬,仿佛靈魂已從軀殼中被徹底抽離。
嘔吐物的酸臭氣味在觀衆席間彌漫,卻無人再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