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幾名心腹謀士垂手肅立,大氣不敢喘。
案幾上,同樣擺放着來自京都的密報,内容與材王、呂家收到的别無二緻,字字驚心。
許久,顧逸凡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着一種洞悉世事的穿透力:
“五萬鐵甲騎兵…一夜之間,出現在宮禁深處,覆滅兩軍,屠盡權相…諸位先生,你們信嗎?”
無人敢立刻回答。
沉默在沉水香的煙霧中彌漫。
一位年長的謀士斟酌再三,才小心翼翼道:
“王爺,此事…太過匪夷所思。京都之地,藏兵五萬精銳,已是天方夜譚。更何況是這等重甲騎兵,訓練、裝備、糧草辎重,絕非一朝一夕之功,更不可能毫無征兆。材王殿下所言…或許不無道理,是京都守将臨陣倒戈,演的一出戲?”
“戲?”顧逸凡唇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近乎歎息,
“代價未免太大了。丞相經營多年,根基何其深厚?太後更是老謀深算。一夜傾覆…連一絲像樣的反抗都未能組織起來。”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案上密報,指尖輕輕點在那句“鐵甲騎兵如神兵天降,宮門内外,幾無活口”的描述上,“這般的雷霆手段,幹淨利落…豈是幾個牆頭草将領能有的魄力與掌控力?”
他踱回窗邊,望着湖面被雨絲擊碎的倒影,仿佛在凝視着京都那片剛剛被血洗過的宮阙:
“顧風…本王這位侄兒,隐忍十年,一朝爆發。這份心性,這份狠絕,這份…神鬼莫測的手段,以前,當真是小觑了他啊。”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着一種近乎本能的警覺,
“天象…有異。這五萬甲兵,來得…太幹淨了。幹淨得…不像人間手段。”
“王爺的意思是…暫緩?”另一位謀士試探問道。
“不是緩,是觀。”顧逸凡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同蟄伏的鷹隼,
“材王兄性烈如火,必不甘心。讓他先去碰碰。呂家痛失愛女,又失靠山,更兼有不可告人之秘,必會煽動荊州生亂。讓他們去試。”
他手中的玉佩停止了摩挲,緊緊攥住,
“傳令下去,蜀中各軍,整裝備戰,但無本王親筆手谕,一兵一卒不得擅離駐地!命‘谛聽’部,所有暗樁,不惜一切代價,給本王查!查顧風!查那五萬鐵甲騎兵的根底!一絲一毫的異常,哪怕是最荒誕不經的傳言,都給本王報上來!”
他再次望向北方,雨絲在窗外織成一片朦胧的簾幕,京都的方向一片混沌。
顧逸凡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弄清楚那把懸在所有人頭頂的、名為‘顧風’的利刃,到底是何物之前…一動,不如一靜。”
觀雲閣内,隻剩下細雨敲打窗棂的沙沙聲,以及無聲流淌的、更加深沉的權謀暗影。
逍遙王的按兵不動,比材王的暴跳如雷,更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