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暴君,顧風。
他走到離林晚晴幾步遠的地方停下,目光掃過地上那張被丢棄的、已然裂開的桐木古琴。
靴底擡起,随意地踏了上去。
“咔嚓…咯吱…”上好桐木制成的琴身,在他腳下如同朽木般發出痛苦的呻吟,徹底碎裂變形,琴弦崩斷,發出幾聲凄厲的顫音。
顧風的目光,這才真正落在地上那個蜷縮抽搐的、因劇痛和恐懼而臉色慘白如紙的女子身上。
他的視線在她那張因痛苦而扭曲、卻依舊能看出昔日絕色的臉龐上停留了片刻。這張臉…确實像,像極了記憶碎片裡,那個被太後毒死的林妃。
一絲清晰的笑意,如同毒蛇吐信,緩緩爬上顧風的嘴角。
那不是喜悅,而是一種純粹的、冰冷的、發現獵物垂死掙紮時感到的…有趣。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不大,卻在這片死寂的廣場上異常清晰,帶着一種令人骨髓生寒的穿透力。
“呵…呵呵…”他笑着,慢慢蹲下身來,玄黑的龍袍下擺拖曳在染血的冰冷石闆上。
他平視着林晚晴那雙因劇痛和恐懼而瞳孔放大的眼睛,那裡面清晰地倒映着他自己含笑的、冰冷的臉。
“有趣。”顧風的聲音帶着笑意,卻比萬載寒冰更冷,“真是有趣得很。”
他伸出手,那是一隻骨節分明、保養得極好的手,此刻卻如同索命的鬼爪,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鉗住了林晚晴小巧的下颌!力道之大,讓她感覺自己的颌骨随時都會碎裂!
“啊——!”下颌被捏碎的劇痛讓林晚晴發出一聲短促凄厲的慘嚎,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昏厥過去。
顧風無視她的痛苦,手指如同鐵鉗般收緊,強迫她擡起頭,迎視自己那雙毫無溫度、隻有玩味笑意的眼睛。
他的臉湊近了些,近得林晚晴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如同冰雪般凜冽的氣息。
“來,”顧風的聲音很輕,卻如同重錘敲打在林晚晴的心上,每一個字都帶着令人窒息的寒意,“說出幕後主使。”
他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那笑容在逆光中顯得有些模糊,卻透着一股令人靈魂凍結的殘酷仁慈。
“說出來,”他盯着她因劇痛和恐懼而渙散的瞳孔,一字一頓,清晰無比,“朕,許你全族…一個仁慈的死法。”
全族…仁慈的死法…
這幾個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瞬間擊穿了林晚晴被劇痛和恐懼占據的心防。
呂家!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巨大的震驚如同驚雷在她混亂的腦中炸開,粉碎了最後一絲僥幸。
呂家精心編織的網,在她踏入宮門的第一步就被徹底撕碎!這根本不是刺殺,這是自投羅網!是飛蛾撲火!
姐姐…林妃姐姐…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在呂家口中,曾是暴君心頭無法磨滅的朱砂痣…可為什麼…為什麼這張臉,此刻換來的隻有冰冷鐵拳、骨頭碎裂的劇痛和這殘酷的“仁慈”?!
姐姐…她…她當年被毒死時…是否也曾這樣絕望?不…她一定還在傻傻地相信,相信這個暴君…會為她報仇…
巨大的荒謬感和深入骨髓的悲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林晚晴。
極緻的恐懼、粉碎的震驚、被徹底背叛的絕望,以及對姐姐命運的悲憫,在她那雙被痛苦淚水模糊的眼中瘋狂交織、翻湧,最終化為一片死寂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