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獄。
這兩個字本身,就帶着一股能凍結骨髓的陰寒。
它不在刑部,不在大理寺,它深埋在皇城最幽暗的地底,如同盤踞在帝國心髒深處的毒瘤,由那令人聞風喪膽的不良人直接掌控。
厚重的玄武岩砌成的甬道,終年不見天日,隻有壁上相隔甚遠的火把,投下搖曳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腳下濕滑、泛着暗紅色澤的石階。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混雜着濃烈的血腥味、腐肉味、排洩物的惡臭,還有一種更深沉的、絕望浸透石壁的死亡氣息。
每一步踏下,空洞的回響都敲打着瀕臨崩潰的神經。
最深處的一間刑室,更是如同地獄的切片。冰冷的石壁上挂滿了各式各樣叫不出名字、閃爍着幽冷金屬光澤的刑具。
地面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黑沉沉的滲水石槽,邊緣凝結着厚厚的、深褐色的污垢。空氣中彌漫的鐵鏽味和皮肉焦糊味,濃烈得足以讓最堅強的人嘔吐。
林晚晴就被鎖在石槽旁一個特制的鐵架上。她曾經如初春嫩柳般纖細的身姿,此刻以一種扭曲的姿态被冰冷的鐵環禁锢着。
雙腿自膝蓋以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角度,那是被鐵浮屠那非人力量硬生生砸斷的,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破了染血的裙裫,暴露在潮濕陰冷的空氣中。
劇痛早已麻木,隻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種靈魂被抽離的空洞。
那張酷似其姐、曾讓呂家視為絕殺利器的清麗臉龐,此刻蒼白如紙,布滿冷汗和幹涸的淚痕,眼神渙散,嘴唇因幹渴和恐懼而裂開血口。
沉重的鐵門被無聲地拉開,帶進一股更陰冷的氣流。
玄色的龍袍下擺拂過沾滿污穢的地面,顧風走了進來。
他沒有帶任何随從,隻有兩個如同影子般融入刑室角落黑暗中的不良人。
顧風的目光落在林晚晴身上,沒有憤怒,沒有驚訝,甚至沒有一絲憐憫。
那眼神,如同一個經驗豐富的玩家,審視着任務失敗後掉落的、殘破的任務物品,帶着一種純粹而冰冷的評估意味。
他走到林晚晴面前幾步遠停下,避開了地上那些可疑的深色污漬。
“林晚晴。”顧風的聲音在死寂的刑室裡響起,清晰、平穩,甚至帶着一絲奇異的溫和,卻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膽俱裂,
“荊州林家次女,精擅琴藝。以獻曲為名,攜三重殺機入宮。‘醉夢散’藏琴身,‘離魂砂’淬琴弦,‘纏絲引’…藏在指甲縫裡。”
他如數家珍,語氣平淡得像在念一份菜單,“心思倒是缜密,可惜…選錯了目标。”
林晚晴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渙散的瞳孔猛地收縮,難以置信地看向顧風。他…他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連最隐秘的“纏絲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