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素白如缟的衣裙,在陰沉的晨光下更襯得她面無血色,宛如一尊失了魂的玉雕。
隻有那雙曾經顧盼生輝的杏眸,此刻紅腫如桃,殘留着昨夜絕望淚水沖刷過的痕迹,空洞地望着地面。
“父親…”聲音幹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輕得幾乎被風吹散。她最後一次擡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台階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李餘背光而立,高大的身軀在灰暗的天幕下投下濃重的陰影,幾乎要将她吞噬。
“求您…别送我去…”
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她殘存的力氣,帶着瀕死般的哀鳴。
李餘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他不敢直視那雙眼睛——那裡盛滿了被至親背叛的驚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強迫自己硬起心腸,下颌繃緊如石刻。
女兒慘白的臉,紅腫的眼,像淬毒的針,狠狠紮進他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帶來一陣陣窒息般的絞痛。
他幾乎要動搖,但身後無形的、名為“家族基業”的萬丈深淵,正張着巨口,寒風呼嘯。
他猛地别過頭,聲音像是從凍僵的喉嚨裡擠出來,帶着一種近乎殘忍的決絕:
“上轎。時辰…到了。”
那語氣,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對命運的認命,是對他自己良知的淩遲。
轎簾被粗暴地放下,隔絕了最後一絲光亮。
狹小、逼仄的黑暗瞬間将她吞沒,濃重的木頭和布匹的陳舊氣味混雜着一種絕望的塵埃味道,鑽入她的鼻腔。
轎子被擡起,一陣令人作嘔的搖晃。
她蜷縮在冰冷的角落,身體随着轎夫的步伐機械地颠簸。
透過簾幕那一道細微的縫隙,熟悉的街景以一種扭曲、破碎的方式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