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1頁)

“禍事了!”一聲嘶啞的咆哮撕裂了庭院的死寂。葉凡如同被烙鐵燙到,猛地彈起,甚至來不及披好外袍,隻胡亂抓起一件,像一陣狂風般卷向門外。

葉家,這個蜷縮在豐州權力版圖邊緣、早已門庭冷落的世家,唯一的指望便是眼前這個才華橫溢的幼子。

這半年來,葉凡手中莫名多出的那些來曆不明的貴重物件,早已在父母心中投下陰影。

此刻,真相如同晴天霹靂,将葉父震得踉跄後退,渾濁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駭:“你…你竟與李家大小姐…這…這是抄家滅族之禍啊!”

“兒子罪該萬死!但此刻清鸾命懸一線!我非去不可!”葉凡的聲音帶着泣血的決絕。

他眼中再無父母,無家族,隻剩下信中描繪的那片即将吞噬李清鸾的深淵。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撞開阻攔的家仆,沖向馬廄,翻身躍上那匹最快的黑馬。

馬鞭帶着破空之聲狠狠抽下,駿馬吃痛,長嘶一聲,化作一道離弦的黑色箭矢,絕塵而去,隻留下漫天飛揚的塵土和葉家老宅裡絕望的哭喊。

從葉家到商家,那漫長的大半日官道,此刻便是橫亘在生與死之間的天塹。

葉凡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燃燒:快!再快!趕在那道帷幕落下之前!他猛地一勒缰繩,黑馬嘶鳴着調轉方向,毫不猶豫地沖進了豐州西郊那片人迹罕至、枝葉蔽日的密林。這是唯一能搶出時間的險途。

荊棘抽打着他的臉頰,留下火辣辣的痛感;低垂的枝桠如同鬼爪,随時可能将他掀翻馬下。

他伏低身體,幾乎與馬頸融為一體,馬蹄踏碎腐葉和盤虬的樹根,每一次颠簸都像是要将他的五髒六腑震碎。

汗水混合着血絲從額角流下,模糊了視線,但他不敢有絲毫減速,仿佛身後有索命的無常在緊緊追趕。

沖出密林的瞬間,刺目的天光讓他眼前一黑。

前方是通往豐州城的官道,一個喧鬧的集市橫亘其間。

他不得不勒緊缰繩,黑馬噴着粗重的白沫,焦躁地踏着碎步。

集市上的人聲鼎沸,卻像毒針一樣紮進他的耳朵:

“聽說了嗎?李家那位天仙似的大小姐,今兒個要在商家當衆驗身呢!三十六家的老爺們都去瞧熱鬧了!”

“啧啧,李家也是昏了頭!真要是清白女兒家,哪經得起這般糟踐?怕不是心裡有鬼…”

“商家也忒狠了點兒,好歹是世交,不留一點體面…”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葉凡的心上。那“當衆驗身”、“瞧熱鬧”、“不留體面”的字眼,化作李清鸾蒼白絕望的臉,在他眼前晃動。

巨大的痛苦和自責如同海嘯般将他淹沒。都是他!是他将清鸾拖入了這萬劫不複的境地!

“駕!”一聲凄厲的嘶吼從他喉嚨深處迸發,幾乎壓過了集市的所有嘈雜。

他猛地一夾馬腹,黑馬如同瘋魔,不管不顧地沖入人群,在一片驚呼和咒罵聲中強行撞開一條通路,再次将速度提到極限。

當那座象征着豐州頂級權勢、高牆深壘的商家宅邸終于出現在視野盡頭時,葉凡感覺全身的力氣都在剛才那亡命的沖刺中被抽幹了。

胯下的黑馬渾身汗濕如洗,口鼻噴出的白沫帶着血色,四蹄打着擺子,顯然也已到了極限。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氣都帶着肺葉灼燒般的劇痛。

然而,眼前緊閉的、釘滿銅釘的漆黑大門,以及門前那兩排如同鐵鑄般、手按刀柄、眼神鷹隼般銳利的商家護衛,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他心頭那點狂奔而來的微末希望。

沒有請帖,他連靠近那扇門的資格都沒有!

筋疲力竭的身體幾乎要從馬背上滑落,但胸腔裡那顆心卻如同被放在滾油裡煎熬。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順着四肢百骸瘋狂蔓延。

他死死盯着那扇隔絕了生死的朱漆大門,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絲——最殘酷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他該如何,穿透這銅牆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