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昏迷了三天，”秦紅玉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一直在說胡話。”
葉凡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視線終于聚焦，落在了秦紅玉臉上。那眼神依舊空洞，但似乎有了一絲極細微的波動。
秦紅玉看着他，深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沉靜的深湖，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狼狽與絕望。
她的聲音清晰而平穩地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你喊了‘清鸾’，喊了‘雲舒’很多次。”
轟——！
仿佛一道無形的驚雷在葉凡死寂的識海中炸開！
“清鸾”和“雲舒”這兩個名字，如同兩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了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髒！
李清鸾被軟禁時那哀傷欲絕的眼神！雲舒被毀容、被嚴刑拷打、即将被公開處決的告示！葉家十七口親人！雲南師叔被廢掉的慘狀所有的畫面、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絕望和刻骨的仇恨，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在這一瞬間被徹底引爆！
“啊——！”
一聲非人的、充滿了極緻痛苦的嘶吼猛地從葉凡喉嚨深處爆發出來！那不是人聲，更像是瀕死野獸最後的哀鳴，凄厲得劃破了驿站清晨的寂靜，讓守在外間的護衛都悚然一驚。
伴随着這聲嘶吼，葉凡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從床鋪上彈起！他那隻完好的左手，帶着一股瘋狂而絕望的力量，狠狠抓向矮幾上那隻盛滿墨綠色藥汁的粗瓷碗！
砰！嘩啦——！
瓷碗被他攥得粉碎！尖銳的碎片瞬間深深刺入他的掌心，墨綠色的藥汁混合着鮮紅的血液，順着他的指縫、手腕，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落在身下灰黃色的幹草上，洇開一片刺目的污漬。
劇痛似乎反而讓他混亂狂暴的神智有了一瞬間的清明。
他死死盯着自己鮮血淋漓、嵌滿碎瓷的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肢體。
劇烈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擡起頭，布滿血絲、幾乎要裂開的眼睛，死死盯住站在床邊的秦紅玉。那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空洞麻木，隻剩下焚燒一切的痛苦、絕望和一種令人心悸的瘋狂！
“重要？”葉凡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從血淋淋的心頭硬生生摳出來，帶着濃重的血腥氣，充滿了自嘲和毀滅的氣息，“她們…還有他們…全族十七口！還有我師父！我師父的女兒！七日後！就在豐州城最大的處刑場！當着全城人的面！商忠那條老狗！要把他們！千刀萬剮！挫骨揚灰！就為了逼我這條喪家之犬出去！出去送死啊——！”
他幾乎是咆哮着吼出最後幾個字，脖頸上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鮮血從緊握的拳頭中湧出得更快，滴落在幹草上，發出輕微的“噗噗”聲。
那聲音，像生命絕望流逝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