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1頁)

京都城門:

六月的驕陽炙烤着京都青石闆鋪就的官道,蒸騰起扭曲的熱浪。

沉重的城門在刺耳的吱呀聲中緩緩開啟,露出其後肅殺的一幕。

秦紅玉勒住戰馬,汗珠沿着她緊繃的下颌滑落,浸濕了内襯的衣領。

她身後,疲憊的押送隊伍在塵土中停下,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城門口,一隊身着玄色勁裝的不良人如同鐵鑄的塑像,早已嚴陣以待。

為首的漢子面如生鐵,目光銳利如鷹隼,跨前一步,聲音平闆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秦将軍,按律,請即刻出示押運文書及欽犯人犯。”

秦紅玉的心髒在堅硬的胸甲下狂跳,她強迫自己挺直脊梁,試圖讓聲音聽起來如常般沉穩:“犯人途中逃脫。本将已遣精銳追捕,不日”

話音未落,仿佛是對她話語最殘酷的嘲弄,不良人沉默的隊列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兩側分開。

沈夢的身影從中緩緩踱出,一襲暗色官袍在烈日下竟透出幾分陰冷。

他臉上挂着一絲洞悉一切、近乎憐憫的微笑,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城門的喧嚣與遠處的市聲:“秦将軍,”他微微搖頭,像在惋惜一個執迷不悟的孩子,“何必再費心編織這易碎的謊言?那欽犯葉凡家人和雲氏父女,不是你親手打開囚籠,恭送他們遠走高飛的嗎?”

秦紅玉的臉色在瞬間褪盡血色,如同被重錘擊中。她感到一陣眩暈,視野邊緣似乎都暗了下來。

沈夢不再看她,隻是随意地擡了擡手。兩名不良人立刻上前,動作利落地展開一幅卷軸。

畫布展開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畫卷之上,纖毫畢現:深夜搖曳的火把光影下,囚車的木欄被一隻熟悉的手——正是她秦紅玉的手——用力推開;葉凡那張涕淚橫流、寫滿哀求與絕望的臉龐,正與她近在咫尺地對視着;畫師甚至捕捉到了她當時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掙紮與決斷!鐵證如山,不容分辯!

“秦紅玉!”沈夢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官場特有的冰冷宣判意味,“你身為邊軍将領,私放朝廷欽犯在前,公然幹涉地方政務于後,更兼有圖謀不軌之嫌!此乃十惡不赦之重罪!現奉上谕,即刻将你緝拿歸案,押入诏獄候審!”

他目光掃過秦紅玉身後那些下意識握緊兵刃的親衛,語氣帶着一絲威脅的玩味,“望将軍識得大體,莫要在天子腳下,鬧出些讓令尊蒙羞、令邊軍難堪的‘沖突’來。”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秦紅玉的腳底直沖頭頂,瞬間蓋過了烈日的灼烤。

陷阱!一個精心編織、環環相扣的絕殺陷阱!她自以為是在刀尖上行走,行的是仗義之舉,救的是含冤之人,卻不料步步踏空,早已落入他人布下的天羅地網。

葉凡那張涕泗橫流、凄楚無比的臉,此刻在她腦海中劇烈翻騰,與眼前這幅冰冷到極緻的畫卷重疊、撕扯——那是何其精湛的演技!

何其狠毒的誘餌!悔恨、憤怒、被愚弄的羞恥、以及對自身天真輕信的痛恨,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緊了她的心髒,讓她幾乎窒息。

“哈”一聲短促而苦澀的輕笑從她唇間逸出,帶着一種窮途末路的認命與孤傲。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她猛地擡手,解下腰間那柄象征着她身份與榮耀的佩劍。

“哐當!”一聲脆響,長劍被她毫不猶豫地擲于滾燙的石闆地上,激點火星。

她挺直了背脊,頭顱高高揚起,目光如冰刃般掃過沈夢,掃過那些如臨大敵的不良人,最後投向灰蒙蒙的、被高牆切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