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紅玉私放葉凡全族的消息如同淬毒的冰錐刺入商家老宅時,空氣中仿佛都凝結了濃稠的恨意。
密室之内,燭火搖曳,将商家家主商忠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龐映照得如同惡鬼。
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一枚碎裂的玉佩——那是商玉的遺物——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好!好一個秦家!好一個秦紅玉!”商忠的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朽木,每一個字都淬着刻骨的怨毒,“竟敢放走害死玉兒的仇人全族!秦陽老匹夫,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真當我商家無人了嗎?!”
他猛地将玉佩狠狠掼在地上,玉屑四濺。“傳令!”商忠眼中閃爍着近乎瘋狂的光芒,“動用所有暗樁、死士、黑衣衛、‘影蛇’!就算掘地三尺,把整個豐州翻過來,也要把葉家那些漏網之魚給我揪出來!我要他們嘗盡世間酷刑,在絕望中哀嚎至死!”
他喘息着,胸膛劇烈起伏,随即,一個更加陰鸷、更加惡毒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型,嘴角咧開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秦家…不是想當葉凡的靠山,想護着他嗎?那老夫就讓你們知道,護着不該護的人,要付出什麼代價!秦紅玉…還有整個秦家…老夫要你們…生不如死!”
北風卷着殘雪,在豐州城外的荒野上呼嘯,發出鬼哭般的嗚咽。枯敗的蒿草在風中瑟瑟發抖,露出底下凍得堅硬如鐵的黑色土地。
一支約莫二十人、衣衫褴褛、疲憊不堪的隊伍,在崎岖不平、被薄雪覆蓋的小道上艱難跋涉。正是被秦紅玉拼死放出的葉家殘存十七口,以及雲南、雲舒父女。
葉父葉元攙扶着幾乎走不動路的葉母王氏,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灌了鉛。王氏臉色蠟黃,嘴唇凍得青紫,眼神渙散,口中反複無意識地低喃着:“凡兒…我的凡兒…”葉元隻能咬着牙,用佝偻的背脊為老妻抵擋着刺骨的寒風,渾濁的老眼裡是深不見底的憂慮。
雲南走在隊伍稍前,被兩個年輕些的葉家旁支子弟架着。他昔日精壯的體魄如今隻剩下一個空架子,臉色灰敗如紙,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破敗風箱般的嘶啞聲。
丹田被廢,經脈寸斷,曾經叱咤風雲的六玄劍派三長老,如今連一陣稍大的風都能将他吹倒。
但他腰杆依舊下意識地挺得筆直,隻是那雙曾經銳利如電的眼睛,此刻隻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偶爾掠過女兒雲舒時,才泛起一絲錐心刺骨的痛楚。
雲舒走在父親身側,用一條寬大的、洗得發白的灰色粗布頭巾,将整個頭臉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
那雙曾經顧盼生輝、如同春水映星的眸子,如今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幽潭,所有的光亮都被那縱橫交錯的、如同蜈蚣般爬滿臉頰的恐怖疤痕所吞噬。
她低着頭,沉默地走着,仿佛一具失去了靈魂的木偶。隻有偶爾寒風吹起頭巾一角,露出那令人心悸的傷痕時,她才會猛地擡手,死死按住,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隊伍中間,一個穿着同樣破舊卻難掩清麗面容的少女緊緊抿着唇,警惕地掃視着四周的荒野。
她是葉青淩,葉凡名義上的妹妹,葉元夫婦的養女。得知身世秘密後,那份對兄長隐秘的愛戀如同藤蔓纏繞心間,此刻更是化為對葉凡安危的極緻擔憂。
她記得葉凡離開去李家救李清鸾時決絕的眼神和那句低吼:“帶着他們!快跑!别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