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逍遙王府
蜀州的冬天,濕冷入骨。逍遙王府那雕梁畫棟的書房内,炭火燒得正旺,卻驅不散彌漫在每個人心頭的寒意。
空氣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逍遙王顧逸凡背對着衆人,負手而立,望着窗外庭院中幾株在寒風中蕭瑟掙紮的老樹。
他身形依舊挺拔,穿着象征親王身份的蟒袍,但緊握在背後的雙手,指節卻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着。
那張素來以沉穩儒雅、深藏不露著稱的臉上,此刻卻布滿了陰霾,眉宇間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眼神深處翻滾着難以言喻的驚悸與不甘。
噩耗如同淬了毒的冰錐,一根接一根地紮進他的心髒。
先是材王!那個在皇族中素來以勇武著稱、擁兵十萬、雄踞一方的皇弟…被顧風那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鐵浮屠,如同碾碎蝼蟻般,在短短時間之内打得飛灰湮滅!十萬大軍,煙消雲散,材王本人據說被俘後,在京都受盡酷刑,最終身首異處!消息傳來時,顧逸凡手中的茶盞失手跌落,滾燙的茶水濺濕了蟒袍下擺都渾然不覺。
緊接着,是荊州!荊州六大世家——呂、王、崔、謝、陳,魯聯手湊出的二十萬大軍!更請動了号稱“帝國軍神”、一生未嘗敗績的魯希老将軍挂帥!
這幾乎是顧逸凡心中對抗顧風最堅實、最有希望的一張王牌!他曾無數次推演,魯希老将軍穩紮穩打,依托荊州水網地利,縱使不勝,也足以将顧風拖入泥潭,消耗其銳氣,為他在蜀州和蠻州的謀劃争取時間。
然而…麗水!
“囊土壅水…”顧逸凡的喉嚨裡擠出這四個字,聲音幹澀沙啞,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探子回報的戰場細節如同鬼魅般在他腦海中反複上演:顧風的部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麗水上遊用沙袋泥土壘起巨壩,蓄起滔天洪流!
然後在魯希大軍半渡之時,決堤放水!洪水如天河倒灌,席卷而下…二十萬大軍,帝國最後的軍神…連同荊州六大世家數百年的根基與驕傲,在滔天濁浪中頃刻間化為烏有!魯希那顆白發蒼蒼的頭顱,被顧風親兵用長矛高高挑起示衆的畫面,成了顧逸凡揮之不去的噩夢。
這不僅僅是軍事上的失敗,更是對他認知和信心的毀滅性打擊!
顧風,那個他曾經視若無物的傀儡,如今展現出的手段,狠辣、詭谲、高效得如同妖魔!
他麾下那些源源不絕、裝備精良、悍不畏死的士兵,究竟從何而來?那神鬼莫測的用兵之道,又師承何方?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顧逸凡的心頭,讓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窒息。
京都方向傳來的消息更是雪上加霜——顧風公開大肆抓捕與他有絲毫關聯的世家、宗室、官員!顧寰老王爺、南餘王…一個個顯赫的名字被劃入叛逆名單,家族覆滅,男丁喂獅,女眷充妓…那血淋淋的清洗名單,仿佛一張不斷收緊的巨網,正從京都向他蜀州籠罩而來!
“王爺…”首席謀士孫文若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京都清洗日烈,顧風…鋒芒太盛。
我軍雖整饬多年,然材王、荊州前車之鑒…此時舉兵,恐非良機啊!”他的話代表了書房内大多數将領和幕僚的心聲。
一張張臉上寫滿了憂慮、恐懼和勸阻。連素來以勇猛著稱的幾位将領,此刻也眼神閃爍,不敢直視顧逸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