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滞如鉛,混雜着昂貴的龍涎香也掩蓋不住的汗味與一種更深沉的、名為絕望的氣息。
窗外,隐約可聞城外軍營傳來的、如同悶雷滾動的操練号角,每一聲都像重錘敲在衆人心頭。
“諸位,都看到了吧?”一位須發皆白、此刻卻臉色煞白的趙姓家主率先打破死寂,聲音幹澀發顫,
“城外朝廷的軍隊,漫山遍野!旌旗蔽日!
斥候回報,其士卒披堅執銳,行軍陣列森嚴如鐵壁,絕非尋常州府之兵可比!我等我等傾盡家兵私衛,亦不過是螳臂當車!”
他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嗚咽着擠出喉嚨。
死寂再次降臨,隻餘下粗重的呼吸聲和燭芯偶爾爆裂的噼啪輕響。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投向主位。
萬世英端坐其上,像一尊曆經風霜的古老石雕。
他布滿老人斑的手,正以一種近乎恒定的節奏,緩慢地、一下一下地捋着颌下精心修剪的銀白長須。
跳躍的燭光在他深邃的眼窩裡投下濃重的陰影,讓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緒,隻有那份超乎尋常的沉靜,如同定海神針般,勉強維系着在場衆人瀕臨崩潰的神經。
“慌什麼?”萬世英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壓抑的空氣,帶着一種久經世故的、近乎冷酷的安撫力量,
“千年以降,這片大地上,龍椅換了多少張姓氏?朱氏、李氏、劉氏你方唱罷我登場。可你們看,”
他枯槁的手指輕輕劃過桌面,仿佛在勾勒無形的曆史脈絡,
“無論誰坐上那把椅子,這萬州城,這千裡沃野,這百萬黎庶,要靠誰來治理?靠誰的錢糧供養?靠誰的鄉紳維系?”
他渾濁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驚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