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範山關。
凜冽的朔風如同裹着砂礫的刀子,刮過連綿起伏的黃土塬,發出鬼哭般的嗚咽。巨大的邊關要塞如同匍匐在荒原上的巨獸,沉默而壓抑。
曾經象征着“秦”字大纛的帥旗早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繡着猙獰“邢”字的玄黑戰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透着一種生硬的陌生感。
軍營深處,主将大帳。
空氣中彌漫着劣質炭火燃燒的嗆人煙味、皮革鐵鏽的混合氣息,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緊繃感。
新任邊軍統帥邢道榮——一個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眼神深處卻藏着系統賦予的絕對忠誠與機械般冷酷的兌換軍官——正皺着眉頭,看着一份血迹斑斑的軍報。
他面前巨大的沙盤上,代表二十萬邊軍的小旗被粗暴地分割、打散,插在涼州各處要害,唯獨象征中軍主力的區域,幾面代表不同營的小旗顔色混雜,顯得格外刺眼。
“将軍,”一名同樣兌換而來、臉上毫無表情的副将沉聲禀報,“甲字營、戊字營、還有…老帥…秦陽的舊部親衛營,今日操演又生事端。借口兵器老舊,拒不配合新陣演練,還…還有人私下傳唱…秦家的軍歌。”他頓了一下,補充道,“彈壓時,傷了幾個我們的人,對方…也死了兩個。”
邢道榮粗糙的手指重重按在沙盤邊緣,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眼中閃過一絲屬于兌換造物的冰冷殺意,但很快被更深的計算取代。“十五萬…已基本如臂使指。”
他聲音低沉,如同兩塊生鐵摩擦,“但這五萬…骨頭太硬!秦陽的影子…像鬼魂一樣纏着他們!”
他拿起代表那五萬人的幾面小旗,在掌心狠狠攥緊,“繼續彈壓,隻會激起更大的亂子…影響陛下大計!”
他猛地擡頭,眼中幽光一閃:“八百裡加急!禀明陛下:涼州二十萬邊軍,十五萬盡在掌握,餘五萬,秦孽餘毒未清,軍心浮動,已成肘腋之患!恐生大變!請陛下…聖裁!”
建川城。
建川城内各大世家的人員已被屠戮一空,他們的府邸被清洗幹淨,用作可汗衛士的軍營。
馬府内,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殿内奢華的陳設,卻驅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顧風斜倚在鋪着雪白冰熊皮的軟榻上,一名不良人呈上邢道榮的涼州密報。
“五萬…秦陽的遺毒…”顧風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眼中沒有絲毫意外,隻有一種棋手看到棋子按預定軌迹移動的滿意,“果然…野火燒不盡啊。”
他端起手邊溫着的白玉酒樽,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晃動,映着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邢道榮做得不錯,知道硬啃骨頭會崩了牙。”他輕啜一口,醇香在舌尖化開,卻比不上他心中那冷酷算計帶來的快意,
“既然骨頭硬…那就讓…最熟悉他們的人,去敲碎他們!”
一個清晰的計劃瞬間在他腦中成型。
“來人!”聲音不大,卻帶着穿透殿宇的威嚴。
一名面覆無臉面具的不良人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殿中,單膝跪地:“陛下!”
“兩件事。”顧風的聲音平淡無波,卻蘊含着不容置疑的殺伐,“第一,立刻秘密抓捕秦陽留在京都府邸的所有親眷!包括他的老母、妻妾、幼孫!一個不漏!關進天牢最深處,嚴密封鎖消息!”(邊軍有親屬在京都為質)
“遵旨!”不良人毫不猶豫。
“第二,”顧風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琉璃窗前,望着西北涼州的方向,眼中寒光閃爍,“傳令,從蜀州抽調3萬帝國軍團步兵,2萬瓦蘭迪亞神射手進入涼州協助邢道榮,點齊三萬‘可汗衛士’,三日後,随朕…親臨涼州!”
“陛下要親征涼州?”不良人微微擡頭,面具下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
“親征?”顧風輕笑一聲,那笑聲裡沒有半分溫度,“不,朕是去…看一場好戲。順便,送一送…我們‘忠心耿耿’的老帥秦陽的老部下們,最後一程。”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邢道榮的密報上,那5萬邊軍如同待宰的羔羊,“用秦陽這把鈍刀,去剜掉他自己最後的腐肉…豈不省力?也…更有趣。”
随即,他的目光越過建川城,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投向了帝國的西北方——涼州。
“秦家…”顧風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紫檀扶手上敲擊着,發出清脆的聲響,眼中閃爍着獵人鎖定新獵物時的銳利光芒,“擁兵二十萬,坐鎮西北邊陲…世代将門,根深蒂固…呵呵呵。”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新的遊戲開始了。不過…”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琉璃窗前,望着西北方向的天空,那裡似乎正醞釀着風暴,“在這之前,得先把這些不安定因素一一…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