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金名世恭敬行禮。
金天人緩緩轉過身,那雙閱盡滄桑、銳利如鷹隼的眼眸深處,沉澱着一層化不開的憂慮。“名世,”他聲音低沉,帶着山雨欲來的壓迫感,“涼州變天了。”
他拿起一份密報,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邊軍舊部被徹底打散,調往各處邊陲苦寒之地,形同流放。取而代之的,是大量打着禁軍旗号、裝備精良、卻透着股生冷煞氣的‘新軍’,正源源不斷開進涼州各要害之處,接管防務。”
他頓了頓,語氣更沉,“更麻煩的是,朝廷鷹犬‘不良人’的暗樁,已如毒蛛結網,密布涼州大小城鎮、江湖碼頭,無孔不入,嚴密監視着所有風吹草動!”
金名世心頭一凜,劍眉緊鎖:“這是要徹底抹去涼州的印記,将其牢牢攥在朝廷掌心?父親,之前邊軍主力覆沒的消息”
“恐怕是真的!”金天人重重一歎,打斷了兒子的話,眼中寒光一閃,“秦家對外宣稱是與北狄血戰遭遇埋伏,全軍盡沒。但我的‘影衛’拼死傳回一條線頭”
他壓低了聲音,帶着一種洞悉陰謀的寒意,“指向的,很可能是來自京都的清洗!是顧風那把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鐵血刀’!”
書房内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金天人走到兒子面前,高大的身影帶來無形的壓力,他的聲音帶着一種宿命般的沉重:“名世,為父有種預感,這天下要亂了。乾坤倒懸,隻在朝夕。”
他直視着兒子驟然收縮的瞳孔,“天機谷的老友,前日遣人送來口信——天命已移!”
金名世心頭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悸動自血脈深處湧起。
金天人一字一頓,聲音雖輕,卻如驚雷在金名世耳畔炸響:“而新的天命之子便是你!”
“我?!”金名世瞳孔驟縮,饒是他心志堅韌,此刻也難掩巨大的震驚和茫然,“父親,您是說我就是天機老人預言中,那能得‘牡丹命格’相助,終成天下共主之人?”(這個預言并未公開,天機老人是私下悄悄告訴金天人一人)
“天機玄奧,不可盡言。”金天人微微搖頭,眼中卻閃爍着洞悉一切的精光,“但你可曾察覺自身異狀?最近幾日,是否感覺體内有股沛然莫禦之力滋生?劍道,是否一日千裡,遠超常理?”
金名世下意識撫向自己的丹田,那裡,那股灼熱而磅礴的力量正随着他心緒激蕩而隐隐呼應。他緩緩點頭,聲音帶着一絲幹澀:“是孩兒确有此感。”
“這便是了!”金天人猛地一拍書案,眼中憂慮未減,卻又燃起一絲決絕的火焰,“這是天道在你身上種下的種子,是對抗那即将席卷天下的鐵血狂瀾最後的火種!”
他大步走到窗邊,猛地推開雕花木窗。凜冽的寒風灌入,卷動他灰白的鬓發。
他遙望西方,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巒,投向那烽煙将起之地:“亂世洪流,已至門前!朝廷的鐵蹄,正碾碎一切阻礙,步步西進!萬州、蠻州,蜀州、荊州已陷,如同被巨蟒纏住的獵物下一個,”
他猛地回身,目光如電射向金名世,“必是涼州!退無可退!”
一股沉甸甸的責任感,伴随着體内那股被點名的神秘力量,瞬間在金名世心頭炸開,取代了最初的茫然。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眼神由震動迅速轉為磐石般的堅定:“父親,我們該如何應對?”
“韬光養晦!”金天人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鋼鐵砸在地上,“深挖洞,廣積糧,聚英才,砺刀鋒!朝廷的爪牙已伸入武林,欲行那‘順者昌,逆者亡’的霸道!從今日起,劍谷閉門謝客,斷絕一切不必要的對外聯絡,召回所有在外的核心弟子。谷内,全力操練,将每一分潛力都壓榨出來!等待那風雲激蕩、龍蛇起陸的時機!”
“孩兒明白!”金名世抱拳躬身,聲音沉穩有力。
天命為何選中自己?他尚不清楚。但既然這無形的重擔已落在肩頭,既然身後是父親、是妻子、是整個天山劍谷乃至涼州的未來,他便沒有退縮的餘地。
就在父子二人目光交彙,無聲傳遞着沉重決心的瞬間,金名世丹田氣海深處,那股被命名為“天道饋贈”的力量,仿佛受到了某種感召,猛地澎湃激蕩起來,化作一股更加強大、更加熾熱的暖流,奔湧向四肢百骸,甚至隐隐牽動了書房内搖曳的燭火。
天山之巅,風雪依舊。
但在那常人難以企及的絕壁劍谷之中,一個關乎天下氣運的傳奇,已然在無聲的蟄伏與覺醒中,悄然拉開了序幕。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