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踏在同伴凝固的暗紅色血泊裡。
範山關外,朔風卷動猙獰的狼頭大纛,獵獵作響。
北狄大汗端坐于高大戰馬之上,十萬鐵騎列陣如林,刀槍寒光刺破昏黃的天空,散發着嗜血的渴望。
他鷹隼般的目光貪婪地掠過關前那支稀稀拉拉、軍容渙散、如同乞丐般的邊軍殘兵,再望向寂靜的關隘後方——沒有那令人膽寒的“可汗衛士”黑甲洪流的身影。
一絲狂喜在他粗犷的臉上扭曲綻放,聲若驚雷,充滿了殘忍的興奮:
“長生天開眼!周狗氣數已盡!殺光這些殘兵敗将!範山關,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兒郎們,撕碎他們!用他們的頭蓋骨當碗使!”
“嗚嗷——!”蒼涼而充滿殺意的号角撕裂長空。
北狄鐵騎如同決堤的黑色死亡洪流,裹挾着毀滅一切的氣勢,轟然撞向單薄得如同紙片的邊軍防線。
大地在狂暴的鐵蹄下呻吟、顫抖。
邊軍将士們早已被逼入絕境,血灌瞳仁,骨子裡最後一點屬于軍人的兇悍被徹底激發。
他們在邢道榮機械般冰冷的号令下,依托着殘破不堪的盾牌和折斷的長矛。
發出野獸般的嘶吼,用殘軀和斷刃築起一道注定被沖垮的血肉堤壩。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每一次撞擊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刺耳脆響、内髒破裂的沉悶噗嗤聲和瀕死絕望的慘嚎。
殘肢斷臂如同被收割的莊稼般飛起,頭顱滾落黃沙。
鮮血如同噴泉般從斷裂的脖頸和撕裂的胸膛中狂湧而出,迅速将幹渴的戈壁染成一片暗紅色的、粘稠的泥沼。
邊軍的陣列如同被巨錘砸中的朽木,肉眼可見地凹陷、崩潰、碎裂!
“将軍!頂不住了!頂不住了!弟兄們快死光了!!”一個渾身被血漿浸透、腹部被劃開一道巨大口子、腸子隐約可見的軍官,用盡最後的力氣撲倒在邢道榮馬前,聲音帶着哭腔和瀕死的漏風聲,絕望地嘶吼着。
邢道榮的臉上濺滿了粘稠的鮮血和腦漿,他冰冷的視線掃過如同絞肉機般即将徹底崩壞的戰線,嘴唇開合,吐出的話語比北狄的彎刀更令人心寒:
“頂住!為陛下盡忠的時刻到了!勝利,就在眼前!”
這命令,在此刻的修羅場中,如同最惡毒的詛咒。
就在邊軍殘兵的最後一絲抵抗意志即将被徹底碾碎成齑粉,無數雙被血糊住的眼睛隻看到劈來的彎刀,隻待最後屠戮的刹那——
“嗚——!!!”
一聲截然不同、更加雄渾、穿透力極強、帶着金屬冰冷質感的号角聲,如同九天驚雷,驟然從兩側陡峭的山巒之後炸響!
瞬間蓋過了戰場上所有的厮殺、慘叫和兵刃交擊!
緊接着,兩側的山坡如同地獄之門洞開!無數黑色的鋼鐵洪流傾瀉而下!
是庫塞特“可汗衛士”!三萬具裝鐵騎,人馬皆覆玄甲,在昏黃的天地間反射着死亡幽光。
他們沉默得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死神軍團,隻有馬蹄踏碎大地的轟鳴彙聚成毀滅的雷霆!
更緻命的,是他們手中那一張張閃爍着幽冷光澤的強弓——草原反曲弓!
距離尚遠,密集如飛蝗般的箭雨已然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