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天光,帶着涼州特有的灰白與寒意,吝啬地灑在殘破的邊軍軍營上。
秦陽帶着長子秦良、女兒秦紅玉,踏入這片曾經承載着無數熱血與榮耀,如今卻彌漫着死寂與絕望的土地。
眼前的景象,像一把生鏽的鈍刀,狠狠剜進秦陽的心窩。
營地裡幾乎沒有一頂完好的帳篷,大多是用破布和枯枝勉強遮蔽。
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草藥味和傷口腐爛的惡臭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目光所及,盡是傷殘之軀:
斷臂的士兵靠着木樁,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腹裹染血麻布的傷兵躺在冰冷的地上,發出壓抑的呻吟;
更多的人隻是麻木地坐着,衣衫褴褛,沾滿泥污和暗褐色的血痂,曾經銳利的眼神如今隻剩下深潭般的疲憊和茫然。
曾經令北狄膽寒的二十萬鐵流,如今隻剩下數萬形容枯槁、氣息奄奄的殘兵,如同被風暴摧殘後散落一地的枯葉。
秦良喉嚨發緊,看着父親瞬間佝偻下去的背影,那句安慰的話堵在胸口,隻剩下無言的酸楚:“父親”
秦陽沒有回頭。渾濁的老淚再也無法抑制,順着他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砸在腳下沾滿血污的泥土裡,瞬間消失無蹤。
他幹裂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嘶啞得如同破敗的風箱:
“看吧孩子這就是我們的終局。”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嚣張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營地的死寂。
一名身着黑色勁裝、腰佩橫刀的不良人,騎着一匹油光水亮的高頭大馬,如同秃鹫般闖入這片絕望之地。
他勒馬停在秦陽面前,馬匹噴着響鼻,前蹄不安地刨地。
不良人居高臨下,目光掃過秦陽那身洗得發白的舊帥袍,掃過滿營的傷殘,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