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州邊陲,朔風嗚咽,卷起幹燥的沙塵。
地平線在顫抖。那不是錯覺。
一道由純粹的鋼鐵、死亡意志和無盡資源堆砌而成的毀滅洪流,正以一種碾碎山河、踏平八荒的絕對威勢,蠻橫地闖入狼州焦渴的土地。
陽光被遮蔽,天空被撕裂——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旌旗,繡着猙獰的獸紋與冰冷的“顧”字,遮天蔽日。
在這片移動的“天幕”之下,是數十萬副精鋼鍛造的甲胄!
重甲騎兵如移動的山巒列于兩翼,人馬皆覆厚重玄甲,隻露一雙雙毫無感情的、如同深淵般的眼眸。
沉重的馬蹄每一次落下,都如同遠古巨獸的踐踏,“轟!轟!轟!”的悶響連成一片滾雷,震得大地呻吟,遠處的山崖簌簌滾落碎石。
陣列中央,身披重甲的弩手手中精鋼勁弩閃爍着寒光,弩箭的鋒芒密密麻麻。
步兵方陣更是如同無邊無際的鋼鐵壁壘,長戟如林,盾牌相連!
每一步踏下,都仿佛踩在觀者的心髒上。
狼州境内,以第一世家申家為首的各家家主們,早已在申長河的帶領下,戰戰兢兢地跪伏在通往狼州咽喉之地延虎城的必經之路上。
當那面最為巨大、繡着張牙舞爪、仿佛要擇人而噬的猙獰金龍的帝王旌旗,緩緩映入他們因恐懼而收縮的瞳孔時——
“咚!”申長河的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他幾乎是本能地、以近乎五體投地的姿态,将額頭死死砸在滾燙粗砺的地面上,力道之大,甚至磕出了血印。
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聲音卻因極緻的恐懼而變得尖利扭曲:
“臣等!恭迎陛下聖駕!陛下神威蓋世,萬壽無疆!!!”
聲音在無邊軍勢的威壓下,渺小得如同蚊蚋。
顧風高踞于一匹通體如墨、神駿非凡的寶駒之上。
玄色龍紋甲胄覆蓋全身,肩甲猙獰如龍首,冰冷的金屬光澤與他那張毫無表情、如同萬年玄冰雕琢的臉龐交相輝映。
他俯視着腳下那一片匍匐顫抖的“塵埃”——那些在狼州呼風喚雨、自诩人上人的世家權貴,眼神淡漠得如同掠過一堆無意義的石塊。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灌入每個人的耳膜:
“擋路的蟲子,在何處?”
申長河渾身劇震,慌忙擡頭,視線隻敢觸及顧風冰冷的戰靴,又觸電般低下,聲音急促得語無倫次:
“陛…陛下息怒!逆賊主力正圍攻延虎城!延虎城主乃忠良之後,正率全城軍民浴血死守,盼陛下天威如旭日東升,掃清寰宇!”
他喉結艱難地滾動,強忍着巨大的恐懼補充道:“臣等無能!雖竭盡全力,耗費口舌,然那鐘家、藍家,竟投了叛逆去了!”
顧風聞言,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那不是笑,而是一種刻入骨髓的漠然,混合着一種觀看蝼蟻掙紮的、近乎殘忍的興味。
他薄唇輕啟,帶着一絲玩味的輕佻:
“哦?既然這麼喜歡抱一群死人的大腿,就讓他們一起變成死人。”
死寂。
隻有風卷龍旗發出的獵獵銳響,如同死神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