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在幹冷的黃土地上，揚起細碎的塵埃。
楚雲鋒、楚雲舒和顧清漪，裹着秦紅玉提供的粗布鬥篷，帽檐壓得極低，在秦家軍營邊緣的荒僻小徑上快速穿行。
他們不敢回頭，更不敢停留，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向西，穿過涼州，抵達西域那片顧風暫時鞭長莫及的化外之地。
秦紅玉最後的叮囑猶在耳邊：
“避開官道，避開人煙稠密處，晝伏夜出…玉門關是唯一的出路，也是最危險的關卡。”
三人如同繃緊的弓弦，警惕着周遭的一切風吹草動。
然而，他們不知道，自己早已不是潛行的獵手，而是落入了一張巨大、冰冷、無形蛛網的飛蛾。
涼州，這片在戰火與清洗中元氣大傷的土地，表面正進行着奇迹般的“複蘇”。
城鎮街道上，商鋪重新開張，田野裡莊稼在耕種，市集上人聲漸起。
這一切“生機”的背後，是顧風以大量積分兌換而來的“系統平民”。
他們外表與常人無異：皮膚在西北風沙下變得粗糙，眼神帶着對新生活的“期盼”，手腳麻利地勞作、交易，填補着涼州死寂的空洞。
他們是重建的基石，是納稅的良民，也是…涼風軍團最隐秘、最無孔不入的眼睛和耳朵。
在秦家那座被遺忘的軍營旁，每日清晨，總有一個皮膚黝黑、笑容憨厚的農販，推着吱呀作響的獨輪車準時出現。
車上堆滿沾着露水的蘿蔔、土豆和一些蔫巴巴的綠葉菜。
他操着一口濃重的本地口音，嗓門洪亮：
“新鮮的咧！剛挖的！軍爺們嘗嘗鮮？”
軍營裡的士兵們喜歡他，不僅因為他的菜價公道，更因為他總是能帶來十裡八鄉的趣聞轶事，給這枯燥絕望的流放生活增添一絲虛假的煙火氣。
士兵們拍着他的肩膀叫他“老張頭”，誰也不會将這位敦厚老實的農販，與陰冷的間諜聯系起來。
秦紅玉也曾被這表象迷惑。
涼風軍團的鐵蹄從未踏足過這片被刻意遺忘的角落，那些高高在上的軍官似乎已将他們視為無用的塵埃。
這份錯覺，如同毒藥般麻痹了她的警惕，讓她在絕望中看到一絲希望之光，最終铤而走險，收留了楚雲鋒一行。
她看不見的是，軍營的圍牆并非隔絕外界的屏障。
那個賣菜的“老張頭”，那個每隔幾日就來送信的、眼神機靈的半大少年，那個佝偻着背、沉默寡言卻手藝精湛的修補匠；
這些看似尋常的往來者，他們的每一次進出，每一次看似随意的攀談，軍營中每一處細微的變化——
哪間營房的門軸新上了油，哪個士兵多喝了幾杯發了牢騷，甚至是夥房今日多做了幾個人的飯食——
都被編織成無形的絲線，彙聚到涼州深處那張無形的監控巨網之中。
那天，當楚雲鋒三人低着頭，在秦紅玉的掩護下匆匆穿過營門，試圖混入外圍的雜役隊伍時。
軍營門口，“老張頭”正蹲在他的菜車旁，粗糙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挑揀着幾顆沾泥的土豆。
他的動作自然得如同呼吸，渾濁的眼角餘光卻像最精密的卡尺，精準地掃過那三個陌生、裹得嚴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