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鋒的胡須濃密,頭發短促,刻意佝偻着背,試圖抹去那份屬于貴胄和軍人的挺拔。
然而,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裡的——那雙在帽檐陰影下偶然擡起、掃視環境的眼睛,銳利如鷹隼,帶着曆經磨難的剛毅和一絲難以徹底掩飾的鋒芒;
還有他行走時,即使刻意放輕放緩,也無法完全改變軍人特有的、重心沉穩的步伐節奏。
“老張頭”的手指在土豆上停頓了微不可查的一瞬。
他沒有擡頭,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依舊用那憨厚的嗓音吆喝着:
“水靈的蘿蔔,便宜咧!”
仿佛剛才那驚鴻一瞥,隻是無意間掃過幾隻路過的螞蟻。
獨輪車吱呀着離開了軍營,拐過幾個土坡,消失在一條幹涸的河溝旁。
不久後,一隻灰撲撲、毫不起眼的信鴿,撲棱着翅膀,從河溝深處飛起,箭一般射向涼州城的方向。
涼州城,涼風軍團總部深處,一間光線晦暗、牆壁上挂滿涼州及周邊巨大地圖的密室内。
辛棄疾正凝神于一份邊境報告。
信鴿帶來的細小竹管被呈上,他抽出裡面的密信,展開。
昏黃的燈光映照着他冷峻的側臉,那上面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驟然掠過一絲冰寒徹骨的銳芒。
“原來…藏在這裡。”
他的聲音低沉平緩,卻帶着一種掌控一切的冷酷,
“想借西域遁形?好算計。”
他指尖輕輕敲擊着地圖上玉門關的位置,那裡被重重朱砂筆迹圈出。
命令無聲地傳遞下去,通過更隐蔽的渠道。
整個涼州邊境的神經瞬間繃緊。
通往西域的所有隘口、商道、乃至荒蕪人煙的戈壁小徑,都悄然布下了羅網。
尤其是那座雄踞西陲、扼守咽喉的玉門關;
城牆上看似松散的守備之下,精銳的涼風軍團成員已換上便裝或普通軍服,混雜在往來商旅和本地居民之中;
無數雙眼睛如同鷹隼般,無聲地掃視着每一個接近關口的身影。
更有一支精悍的遊騎小隊,如同幽靈般,已秘密潛行至秦家軍營外圍的沙丘和溝壑之中,将那片區域納入了嚴密的、不露痕迹的監控之下。
辛棄疾的指令冰冷而高效:
“網已張開,靜待入彀。讓他們…自以為逃出生天。”
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
獵物自以為在黑暗中潛行,卻不知每一步,都踏在獵人早已為他們鋪設好的、通往最終陷阱的路徑上。
楚雲鋒一行人的西行之路,每一步,都距離那張在玉門關下等待他們的、冰冷的鐵網更近一分。
無形的窒息感,已如西北的寒風,悄然滲透了他們的逃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