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過染血的黑石原,每一步都碾在顧長生的心尖上。
十五萬趙軍化為腐土白骨的景象,如同烙印般灼燒着他的視網膜,那沖天木杆上趙禹扭曲的頭顱,更是在他腦中反複閃現,揮之不散。
盟友盡殁,三十萬雄兵煙消雲散,那曾寄托着反戈一擊希望的會合點,成了埋葬他野心的巨大墳場。
冰冷的恐懼,撤退的命令,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帶着敗軍之将的屈辱和末路英雄的悲怆。
回程的路,比來時沉重百倍。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顧長生端坐馬上,脊背挺得筆直,試圖維持着統帥最後的威嚴,但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趙禹那死不瞑目的頭顱、顧風那冰冷玩味的眼神、還有那如潮水般吞噬一切的龍骧鐵騎一幕幕在眼前交織。
悔恨如同毒藤,纏繞上他的心髒,越收越緊。
“是我”
他在一次短暫的歇息中,對着緊跟在側、同樣神色凝重的女兒們低語,聲音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疲憊與蒼涼,
“我錯看了他我竟以為他還是當年那個在仁帝膝下,眼神怯懦、需要庇護的稚子我錯得太離譜了”
鎮南州的城郭終于在地平線上浮現,熟悉的輪廓此刻卻透着一種隔絕于世的孤寂與脆弱。
來不及喘息,顧長生便一頭紮進了王府深處那間彌漫着陳舊書卷氣和沉重壓抑氣氛的議事廳。
搖曳的燭火映照着幕僚們一張張驚魂未定、憂心如焚的臉。
首席謀士馮祥率先打破死寂,他的聲音如同鈍刀切割皮革,每一個字都帶着冰冷的絕望:
“王爺,星野州益州,大勢已去!皇帝展現出的雷霆手段與絕對武力,難以抵擋!當務之急,唯有自保!傾盡我鎮南一州之力,守住這最後的孤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