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野性難馴的小女子眼睛裡忽然就柔軟了,輕輕應他一聲。
6
蕭飛燼最覺得謝舜華可憐的時候,是那年春天。
三皇子從市井中娶回一個侍妾,民間都在議論這個妾侍該是怎樣的天姿國色,才能讓皇子不顧身份地位也要将她納回宮中。
不少宮女豔羨這女子的好命,從賤民一躍成了皇子近旁侍奉的人,但蕭飛燼知道,那妾侍并非絕色,也無甚特殊。
她能被三皇子看中,不過是因為,她的母親姓花。
秋晴跪到舜華跟前,哭得梨花帶雨:“求帝姬看在母親的份上,救一救民女,民女早有婚約,此番是被三殿下強搶入宮,民女不求榮華富貴,隻求能與心愛之人相守一生。”
舜華看她,久久未語,面上瞧不出變化,但蕭飛燼知道,她在内疚。
她是唯一一個能進資善書院念書的帝姬,這等特權,是謝舜玉也不曾享受過的。
謝舜玉與謝舜遠一母同胞,他自然要為姐姐出氣,雖然他大多時候都從謝舜華這裡讨不到好。
謝舜華從不懼他任何手段,但她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将主意打到花娘子的家人身上,花娘子為她而死,她的家人又因她蒙難,舜華是歉疚的。
故而哪怕她自己身處困頓,她也毫不猶豫地告訴秋晴,“我送你出宮。”
謝舜遠自不會忍氣吞聲,他帶着親衛追來阻攔。
“謝舜華,你未免太嚣張了些,那是我過了明路納進來的妾,你什麼身份什麼地位把她劫走?”
秋晴見了謝舜遠,不免瑟縮發抖,謝舜華毫不猶豫持劍護在秋晴身前。
“我與你之間的仇怨,你隻管同我算就是,為難無辜之人做什麼?”
謝舜遠從喉嚨裡笑出一聲來:“謝舜華,你未免太自大了,誰說我是在遷怒無辜者,我就不能是與這小女子相愛,而她娘正好姓花麼?怎麼,全天下隻有你能與姓花的扯上幹系?”
秋晴一句話不說,隻眼淚婆娑地往謝舜華身後躲。
兩邊最後動起手來。
有蕭飛燼幫忙,謝舜遠的親衛沒一個能近得了謝舜華的身,最後反被她聲東擊西,越過人群,徑直挾持了謝舜遠後,冷冷命令道:“放秋晴出宮。”
謝舜遠卻沒有半點害怕,他臉上甚至有些奸計得逞的志得意滿。
他說:“舜華啊,宮禁之内,你持劍劫持皇兄,這可是死罪啊。這個平民,就值得你做到這一步嗎?”
謝舜華面上并無所動,長劍更往他脖頸上抵了抵,冷聲道:“放人。”
“胡鬧!”
不知何時,官家鐵青着臉站在了他們身後,他訓斥謝舜華:“舜華,發生了何事,你要将刀架在你皇兄脖子上才能說?”
謝舜華放開謝舜遠,跪下道:“謝舜遠記恨兒臣,強搶兒臣乳母的女兒入宮,兒臣不忍見無辜之人遭難,無奈之下才有此舉,還望父皇見諒。”
薛皇後在一旁冷笑,“我兒身處後宮,何種絕色不曾見過,何至于為報複你強搶姿色平平的女子入宮。實在荒謬。”
謝舜玉輕聲幫腔:“是呀,我素知四妹愛與皇兄瘋鬧,但強搶民女這般的名聲,如何能随意安放,這是要令皇室臉面蒙羞啊。”
“我不曾污蔑任何人,我所作所為,不過是秉持着公道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