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巍目光懷疑地打量着這個兒子,他體弱,褚巍從未動過國本之念,因此才會毫不猶豫地将南朝帝姬指婚給他。
那帝姬雖然毀了他繼位的前景,但并不礙着旁人的事,想讓她死的,隻能是他了。
難道這個兒子表面對他順從,其實在心裡暗暗不滿嗎?
褚巍的眸光不知不覺地深了起來。
褚紹瀾仿佛毫無察覺一般,他先天病弱,說話不似其他皇子中氣十足,但不疾不徐,頗有些儒生的風雅。
“帝姬遠嫁北齊,是為修兩國之好,這些馬匪不知死活竟然害了帝姬性命,兒臣請求父皇,徹查此事。無論如何,剿滅匪患,給南朝,給帝姬一個交代。”
他說得理直氣壯,正義凜然,話語間略有哽咽凝滞,連褚巍也不得不懷疑起了自己,這個兒子素來溫和善良,半點沒有北齊人強悍的神俊,不是正因如此,他才不怎麼喜愛他的嗎?
他若有截殺南朝帝姬後還面不改色說謊的膽魄城府,褚巍倒是要敬他三分了。
恰在此時,羽林衛來報:“奉聖主之命,馬匪已盡數剿滅,死前頭目供認,乃是舜華帝姬雇他們前來,僞作因貪财截殺,實則乃是帝姬不願和親,要從大漠逃回南朝。馬匪見色起意,兩邊起了沖突,帝姬——”
羽林衛瞧着滿殿人的眼色,沒再說下去。
和親的帝姬已經到了邊境,還要逃婚回去,太過丢人。
但他不說,殿上的人也大多明了。
左都元帥赤盞晖臉色難看至極,“南人的公主竟敢逃婚,違背與我朝訂下的契約,理應被綁在馬後,活活拖死才對。”
其餘人也大多義憤填膺,更有甚者提出要重燃戰火,打到南朝再添一倍歲币才對。
褚紹瀾在此時站了出來,他朝褚巍跪下,垂下眼眸,“父皇,帝姬雖然逃婚犯下罪孽,但她已經因此受到天道懲罰,還望父親平息怒火,不要牽連無辜百姓。”
“沒有這樣的道理。”褚巍冷哼一聲,“他南朝既送帝姬來和親,管她是逃婚死的還是被馬匪截殺死的,朕要活的。派大軍,将棺椁送回南朝。”
話裡陰森寒意,竟是不再送帝姬和親,便要即刻開戰。
褚紹瀾還想跪下再勸,卻被褚巍一個眼神制止,“夠了,你就是太軟弱。好好跟你的哥哥們學學吧。”
褚紹瀾隻能應是。
“來人啊,取兵符——”
“慢着。”
清淩淩的女聲忽然響起。
“我并未逃婚,也還活着。陛下不必急于對我朝開戰。”
此話一出,四下皆驚。
褚紹瀾更是神色頗深,看見一女子撥開幾個南朝的侍女,站到人前來,她站直了腰身,比周遭人都高出不少,氣質冷冽拔群。
方才她低垂着頭,又刻意扮醜,無人注意到她。
此刻她不慌不忙地拭去臉上塵灰,露出一張白淨的鵝蛋臉來,柳眉彎彎,唇紅齒白,肌膚潤澤如玉,這些無不昭示着她來自南方水鄉。
但她一雙眼睛神俊非常,桀骜不馴,神氣是侵略強悍的,像草原上的野獸。
謝舜華從身上解下公主玉牌,昭示在人前,“吾乃舜華帝姬,途徑荒漠,遭遇賊匪,不得不掩藏身份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