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人慷慨陳詞,朝中人卻沒幾個人敢搭話,紛紛将頭埋得更低了。
官家将十城賜給舜華帝姬做封地,這在諸多帝姬當中是獨一份的,連舜玉帝姬也遠遠不及,足以想見官家的偏寵。
誰敢在這時去觸舜華帝姬的眉頭。
滿朝文武,也就蔣枞這個愣頭青了,什麼都敢說。
但衆人又有些疑惑。
蕭侯一向是範相最得意的學生,蔣枞雖說愣頭青,但他也是範相門生,一向尊師重道,為何會當衆彈劾同門。
範無庸接過蔣大人的話頭,垂首上奏:“臣附議。舜華帝姬雖和親多年,有功社稷,但也不能如此跋扈無度,視我南朝禮制為一紙空文。”
謝康雲幹笑兩聲,“愛卿言重了。舜華已經奏請過朕,十日後,自會大辦答謝盛宴,各位卿家到時盡可前去。範卿是宣德侯的老師,正該——”
話音未落,範無庸忽然跪下,大聲啟奏,“禀官家,蕭飛燼忤逆師長,臣已将他逐出師門。”
謝康雲聽得此話,不免頭疼。
薛相薛光宗低頭暗笑。
舜玉所言,挑起範無庸與蕭飛燼的矛盾,果然不錯。他們甚至都不必出手,就能坐山觀虎鬥了。
就看蕭飛燼在妻子和老師當中如何選了。
但不管他怎麼選,謝舜華都從中讨不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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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枞并未打算就此止步,言辭愈發犀利,他高聲道:“官家,臣不敢妄議皇室婚事,但臣鬥膽以為,舜華帝姬與宣德侯之婚事,并非尋常兒女親事。官家愛女,隻當成全有情人。
“但舜華帝姬和親多年,與北齊有脫不開的牽扯,如此着急與我朝武将成婚,臣不得不懷疑其用心。”
他話音未落,範無庸接道:“蕭侯立有赫赫戰功,軍中威望甚高,臣不敢深究——”
朝堂上一片安靜,氣氛愈加沉重。
謝康雲的眼睛眯了眯,面色微沉。
他再是醉心書畫不問世事,但這樁婚事到底是他親自賜下的,範無庸當衆質疑,豈不是打了他的臉。
他語氣不善,“愛卿多慮了。蕭侯與舜華成婚以後,自當棄武從文,斷沒有再掌兵之理。”
誰知範無庸卻愈發激進,“官家,如此愈發不妥。蕭侯乃将帥之才,豈能因兒女親事困于婦人身畔。臣以為,蕭侯與帝姬,既未祭天,亦未告祖,則名不正,言不順矣。這樁婚事,算不得——”
這番話一出,衆臣倒吸一口涼氣。
範相也太大膽了,這是官家親賜的婚事,他竟敢說不算。
謝康雲顯然氣急,沉下臉來,不欲再與文臣扯皮,拂袖要去,“既然無事要議,退朝罷——”
他不是不想處置範無庸,但到底是從禦史台穩紮穩打升上來的,一向清廉正直,半點把柄也無,還有齊老王爺這個嶽丈。
輕了沒效果,重了,範無庸恨不得一頭碰死在金銮殿上,全了他的千古名聲。
太祖爺早年留了話,不殺文官。
他若因範無庸置喙兩句女兒的婚事就吩咐上刑,日後史書不定怎麼寫他。
故而謝康雲打算拖一拖再作打算,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