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初定,謝康雲在朝臣的再三請求之下,終于披上龍袍,遙尊父皇為太上皇,登基稱帝。
薛芳英跟在他身邊多年,育有一兒一女,謝康雲早已默認将後院事宜全權交由她處置,她也一直以正妃的身份主持瑞王府筵席。
謝康雲從未否認過她的身份。
除了沒有大婚之儀,薛芳英已是他實際上的正妻。
她滿心以為,謝康雲會在登基以後,立她為後。
直到他告訴她,他要立葉家的女兒為皇後。
薛芳英彼時隻當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葉家?哪個葉家?
京城幾時冒出個葉家?
“葉憑欄是忠勇侯世子,他是獨子,家中祖母不許他投身行伍,但天下大亂之際,他為報家國,化名為李潇,率領起義軍,為朕攻城掠地——”
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消失不見,哀傷而絕望地看着謝康雲。
“葉潇潇是葉憑欄唯一的妹妹。他愛妹如命,化名李潇,也是自妹妹名中取字。
“他為朕打下半壁江山,葉家功勳卓著,朕應當給與葉家獎賞。但他什麼都不要,隻求朕給他的妹妹一個好歸宿。”
謝康雲溫言細語地寬慰她,“阿英,如果可以,朕當然願意以你為皇後。但你知道,你的家世不足以為後——”
他頗有些為難,“如今天下初定,若不能服衆,朕隻怕——你會體諒朕的,對嗎?”
她知道。
她就知道。
她的身世就是她最見不得人的地方,她的死穴。
她陪伴謝康雲多年,陪他度過為人輕視籍籍無名之時,為他生育一兒一女,她到底哪點,不足以做這個皇後?
就因為葉潇潇有一個好兄長,就生生奪了她的一切嗎。
她的寵愛,她的名位。
因此葉潇潇剛入宮的時候,她是真恨她啊。
平心而論,葉潇潇到底哪裡比她好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帝後大婚翌日,薛芳英盛妝打扮,勢要壓葉潇潇一頭。
沒想到的是,她見到的皇後,容顔憔悴,雙腿殘疾,一個人坐在秋風裡,望着鴿子飛過碧空,落在宮牆上。
她就那麼長久地凝望着鴿子的翅膀,不笑,也不說話。
她是背對着六宮粉黛的,頭發簡單地束起,側臉線條仿佛硬刀一點點雕刻出來的,打眼一看,薛芳英隻當内宮裡進了個男人。
她心裡不免輕蔑,就這嗎?
就這也想奪得官家的心麼?她若沒那個身世,恐怕連自己的手指頭都比不上。
這麼想着,薛芳英袅娜地拜下去,聲音婉轉如莺啼,“臣妾貴妃薛氏,攜六宮妃嫔,拜見皇後娘娘。”
皇後聽到了,但像是并不在意,連頭都沒有轉過來:“既然已經見到了,那麼你們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