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有眼尖的侍衛率先發現了遠處的車隊。
鸾駕不飾金玉，不列鼓樂，隻有素幔重重，其前一騎女子素衣墨靴，玉冠束發，騎在高頭駿馬之上，氣勢如虹，仿佛生來就該君臨天下。
唐維引與群臣一同，三叩九拜，長揖不起：“臣等恭迎主上歸臨。”
天子既亡，國無人主，唐維引趁亂提舉，迎舜華帝姬歸朝主持大局。
其實宗親還在，諸多皇子還在，輪不上謝舜華做主。
但她如今手握南城軍，護佑着南朝疆土，除了她，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得了南朝的主了。
文武百官最能看清形勢，無人反對。
謝舜華順利歸來。
這是她第一次從皇城正門走入臨安。
她走過群臣伏地的長街，一路走得極慢，像是一步步丈量她曾失去過的一切，也像是一步步踏過一個舊王朝的墳茔。
百官退讓，禁軍一路開道，直至皇城大門。
那道她曾被阻隔多次的門，如今為她而開。
紫宸殿上，早已換了天地日月。
謝舜澤帶着内閣一幫老臣誠惶誠恐地等在正殿，一見謝舜華，立時跪了下去：“恭迎皇姊。”
謝舜華忙将他扶起，“阿姊如何當得你如此大禮。官家臨終前已經屬意十四弟為繼，十四弟該為新皇才對。”
誰知她這一番話竟是說得謝舜澤泣涕連連。
“我無德無功，蒙皇姊恩庇，方能苟延社稷。今北疆既平，天下歸一，皇姊功業蓋世，百姓敬仰，臣弟願獻玺禅位，請皇姊登基，為萬民共主。”
大殿之上，群臣俯首，謝舜澤身披冕服，跪在殿前，鄭重道：“請皇姊登基，攝此天下。”
舜華連連避開他的跪拜：“我為女身，皇弟正當年紀，何必禅位于我，這實在是讓我惶恐。這種話，不要再講。”
謝舜澤伏地再拜，衣袍拖曳，額角磕紅，聲如裂帛：“臣弟愚魯不堪，實無德以治天下。皇姊功高德隆，衆望所歸，若仍不登基，是棄民心于地，是負社稷之托。”
舜華垂淚道：“你為父皇教養多年，勤政有功，此番太平已定，又何需再讓位于我？”
謝舜澤淚落塵埃，竟叩首不起：“今日若不得皇姊承天受命，臣便長跪于此，死不敢起！”
殿中群臣齊呼“請陛下登基”，聲如洪鐘，震徹宮阙。
舜華沉默片刻，緩步而下，親自将謝舜澤扶起，低聲道：“既是如此，便為天下蒼生，為萬民黎庶，我也隻好順從——”
衆臣齊齊跪下：“官家英明！”
一場大戲，如此落幕。
10
風起雲湧，第一縷朝陽透過層層雲霾灑落在長街盡頭。
謝舜華緩步踏上金階，她的目光穿過重重宮門，看着那一方龍椅靜靜伫立于高位之上，仿佛從一開始便在等待她來臨。
衆臣垂首跪立，等待她從中走過，無人不服，無人置喙，風從宮阙穿過，掠過舜華耳畔，偌大宮殿恍若無人。
她每一步都踩得很實，走得很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