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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北京督察組來警察局後,羅高明并沒有開展人人過關的過激行動,隻是開了幾次會,除傳達督察組的意見外,沒有新的内容。大家都在議論那天師偉在吹風會上的講話,都說,他講的有些過了,一個小小的警察局,哪就有那麼多共黨分子呢?前天中午在食堂吃飯時,塗榮清憤憤地說:“本來我局同事們的關系相處得都很好,也很簡單,相互都信任,很友好,不猜疑。經他那麼一講,我們人人自危,誰也不敢相信誰了,好像人人都是共匪似的。”瞿華瑩聽到這樣的議論,面無表情。昨天龔培潮到胡春江辦公室也發牢騷說:“前一個時期局座讓我們暗訪咱局裡的共匪,我看誰誰都不像。師偉來一鼓動,感覺我們局裡是共産黨的天下似的。這樣人人相互懷疑,有點恐怖呀。”

胡春江隻聽不發言,不發言的還有毛先征。其他中層警官如葉自文、丁基元、何之幹、項世成等都有不同的言論。項世成是最憤怒的,他是特情科長,是專業做情報活的,是警察局的特工。說滿洲裡“共匪”多他沒有壓力,因為捉拿“共匪”還有東北軍情報處、市政府特務組織等部門。而說警察局有共黨存在,那這任務就砸在了他和瞿華瑩身上。他認為,局裡真有共黨分子,但不像師偉說的那樣,上上下下都有。他上次給羅局座彙報毛先征售槍事件,他懷疑毛先征很像共黨分子,現在他還在懷疑。八毛錢有把握地說過,他們的武器肯定是共産黨的地下組織買走了。現在八毛錢已經放走了,是東北軍情報處長方天成擔保放的。這個八毛錢能在草原上橫行,肯定有些根基,不然他不好生存,僅僅黑吃黑他就沒有生存空間,與上層沒有一些路數,他能活到今天?

昨天,項世成把瞿華瑩叫到辦公室,他用他那獵鷹一樣的眼睛看着瞿華瑩。瞿華瑩不去看他,而是看他辦公桌上的一個玉器擺件。瞿華瑩坐下後,項世成問她:“你對那天師偉的講話有啥看法?”瞿華瑩擡眼看他一下,說:“師組長說得對,咱們局肯定有共産黨的卧底,而且還不止一個。”

項世成問:“憑你的經驗,你看咱身邊的人誰最像?”

瞿華瑩狡猾地一笑,反問:“你說呢?”

項世成沉思了一會兒,像是下很大決心似的說:“别的先不說,就目前的表現,毛先征很像。”

瞿華瑩好奇地看着項世成問:“你有證據?啥證據?”項世成說:“毛先征偷賣咱局裡的武器,而且是把武器偷賣給共産黨的地下組織!”“真的假的?”瞿華瑩愣了又愣。項世成說:“這種事情我敢胡說?”

瞿華瑩說:“倒賣武器罪就夠大了,還敢賣給共産黨?他不想活了?”她想了想問:“你是怎麼掌握這些證據的?”

項世成把破獲草原土匪八毛錢的案件說給瞿華瑩聽,又把八毛錢被放出去的事兒也說了。瞿華瑩沉思一會兒說:“我沒猜錯的話,方天成不是白放他,而是故意放他,肯定放他有用。”

項世成說:“我發現後就彙報給局座了,可是到目前不還是不了了之?就憑毛先征和局座的關系,我說也是白說。局座私下裡曾經說過,全局不管誰是共産黨他都相信,就是不相信毛先征是共産黨。你聽聽,他是何等信任毛先征呀,他純粹是被毛先征給蒙蔽了。”

這時瞿華瑩想起羅高明給她的好處費,都是經毛先征的手給的。毛先征明裡是總務科長,私下裡是羅家的管家。然而,萬一毛先征真是共産黨的卧底,他羅高明怎麼辦?她自己又怎麼辦呢?想到這兒,瞿華瑩自言自語地說:“他如果是,那咱警察局要鬧地震了。”

項世成哈哈一笑,獵鷹眼神十足地散着冷光。他把頭往前伸了伸說:“我想咱倆攜手把毛先征的底細摸一摸,摸準了,再悄悄走咱們的機密通道,向上峰彙報,等上峰立案了,然後公開攤牌,到那時,局座想擋也擋不住了。”

瞿華瑩想了一陣子說:“如果摸不到真實的東西,又讓毛、羅二人知道了,那今後我倆的日子可不好過了。捉拿共黨分子我大力支持,我們總歸都是為國家效忠的嘛。然而,我們不得不考慮個人的得失。我個人認為,背着上司私自去辦理共産黨的案件,這與規矩不符合不說,而且風險很大。我們一旦失敗,到時候可收不了場呀!”

項世成沉思了一下,說:“是啊,到那時我們就沒有退路了。還是你想得遠呀,想得全面。”項世成低頭沉思一會兒,問道:“依你的意思呢?”

瞿華瑩面部掠過複雜的表情。她低頭看一下自己的手掌,低聲地說:“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這件事兒,我建議你悄悄地給東北軍的方天成說說,讓他辦理。你把現有的材料給他,讓他去立個案。他辦成了,也有你一份功勞;辦不成了,沒你的任何責任。隻有這樣才能做到輸赢不怕,勝敗無責。現在的形勢是,你辦每一件事情,辦成了,是應該的;辦砸了,是要追責的。你隻顧辦案,不考慮自保,到頭來終歸要吃虧的。”

項世成佩服地笑了笑說:“不愧是大地方來的人,有智有謀有辦法,能想事,會幹事,不壞事,高,的确高!佩服,實在是佩服!”

瞿華瑩嘿嘿一笑說:“能讓大名鼎鼎的情報專家誇獎,榮幸之至啊!”

項世成長出一口氣說:“可惜這麼優秀麗質的女人,與我無緣,老天爺不公平呀!”

瞿華瑩把目光收起,看着自己的腳尖,隻笑笑,不說話。

項世成說:“我知道你心裡真正牽挂的是誰——胡春江。”

瞿華瑩咯咯大笑起來,說:“你的眼真毒呀,知我心者,項科長也。”

項世成提醒她道:“他媳婦來了,你可注意點。我見過了,他媳婦很漂亮,與你有一拼。另外,胡春江可是日本牌,雖然沒有共産黨危害性大,但日本人可不是來咱中國鬧着玩兒的,他們是有大雄心和作為的,種種信息和情報表明,他們想蛇吞象,滅中國的。胡春江為何被日本人派來?肯定是有用意的。他是日本的間諜特工是沒異議的。你和他在一起,可一定要小心啊!”

瞿華瑩無所謂地笑笑說:“謝謝項科長提醒,我不是小孩子了,他吃不了我。走了,你忙吧。”她說着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瞿華瑩走後,項世成自言自語地說,平時小看這個女人了。

今天上午,項世成剛到辦公室,瞿華瑩就推門進來了。她進來就說:“昨天我們商量把毛先征交給東北軍處理,這下讓我們說中了,昨天晚上我得到可靠消息,東北軍情報處要立毛先征的案件,咱晚了一步。”

項世成問:“你從哪裡得來的情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