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蓉早把家裡那杆老銅秤擦得亮堂,秤砣往鐵鈎上一挂,叮當脆響。
伊莉娜被她拉着站在旁邊,手裡緊緊攥着把豁口菜刀,藍眼睛睜得溜圓,看什麼都新鮮。
“閨女,瞧好了。”
劉蓉把一塊巴掌寬、油花密布的野豬後臀尖肉往砧闆上一按。
“順着肉絲下刀,别切手!”
伊莉娜用力點頭,深吸一口氣,學着劉蓉的樣子,一手按肉,一手笨拙地提刀切下去。
刀刃陷入肥厚的肉裡,發出噗的悶響,油汪汪的汁水順着砧闆縫往下淌。
“喲,這洋閨女手挺穩!”
“瞧這肉膘,一指厚,安子這槍真準,打的是人閨女心口窩吧?”
“老江家仁義啊,這年頭誰家舍得這麼分肉?”
江安成了最忙活的人。
他赤着膊,汗珠子順着結實的脊梁往下滾,手裡砍刀掄圓了就是一下。
咔嚓!
粗壯的野豬腿骨應聲而斷。
他麻利地拎起秤鈎,把一大塊紅白相間、還冒着熱氣的肉挂上去。
“張嬸,十個雞蛋換一斤二兩後腿肉,您拿好!”
“李叔,半袋苞米碴子算您一斤肋條!肋條骨熬湯香!”
“王哥,兩尺布票?成,這塊闆油足有一斤半,回家煉豬油炒菜,香掉舌頭!”
案闆上的肉飛快地少下去,院角堆起的東西卻越來越滿當。
粗瓷碗摞成了小山,半袋子黃澄澄的小米挨着鼓囊囊的布口袋,裡頭是各家攢的黃豆、高粱。
褪色的布票、糧票被劉蓉仔細捋平,用塊幹淨手絹包好。
還有幾罐子粗鹽、幾捆水靈靈的青菜、甚至有人拎來半籃子沉甸甸的土雞蛋。
伊莉娜鼻尖沁着汗,切肉切得越來越順手。
她學着劉蓉,把一塊塊換出去的肉用洗淨的幹玉米皮包好,遞給眼巴巴等着的鄉親。
拿到肉的人眉開眼笑,對着這金發碧眼的姑娘也格外和氣。
“閨女,謝了啊!”
“這姑娘真能幹,老江家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