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江安沒二話，把紙片揣兜裡。
“我也去。”伊莉娜從屋裡出來，手裡還拿着沒縫完的皮襖：“路上有個照應。”
張衛民看看她，點點頭：“行，那就一道。”
兩架牛車，吱吱呀呀碾過土路，揚起一路黃塵。
楊大毛在前頭趕着一架，嘴裡哼着不成調的小曲。
江安和伊莉娜坐在後一架車轅上，車鬥裡鋪着幹草，空蕩蕩等着裝人。
三十多裡路，日頭快爬到頭頂時，總算望見了縣城灰突突的輪廓。
火車站那矮趴趴的磚房前，稀稀拉拉站着些人，腳邊堆着大包小裹的行李。
牛車在站前空地上停穩。
江安跳下車，摸出那張寫着名字的紙片，清了清嗓子，對着那群穿着藍布制服、臉上帶着城裡人特有的白淨和好奇的年輕人喊了一嗓子：
“青山屯的知青過來集合！”
七個人，四男三女，聞聲都看了過來，拖着行李聚攏。
“是青山屯的？”男青年推了推鏡框，帶着點書卷氣。
“對。”江安點頭，目光掃過這群生面孔。
“隊長張衛民讓我們來接。我叫江安，這是楊大毛，還有伊莉娜。車在那邊，”他朝牛車努努嘴。
“大夥兒擠一擠，東西放車上，人跟着走。路還遠，三十多裡。”
知青們互相看看，臉上表情各異。
有人松了口氣，有人看着那簡陋的牛車和車闆上沾的草屑泥土，微微皺了眉。
“哎喲喂，就這？”一個尖利的女聲陡然響起，帶着十二分的不滿和嫌棄。
說話的是個梳着兩條油亮短辮的姑娘，臉盤白淨，嘴唇塗得有點紅，穿着嶄新的綠軍裝，腳上一雙擦得锃亮的小皮鞋。
她叫陳嬌玲，此刻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兩架老牛破車，眉毛挑得老高。
“我說青山屯的幹部們也太不拿我們當回事兒了吧？”她聲音拔得更高，引得旁邊等車的人都看過來。
“建設農村，我們是響應号召來了，你們就派這麼兩輛破牛車？連個拖拉機都舍不得派？”
“還有隊長呢？隊長都不露面？就叫兩個毛頭小子來。”她眼風斜斜地掃過伊莉娜那頭淺金色的頭發和深邃的眉眼，撇了撇嘴，聲音拖得長長的，充滿了鄙夷。
“還帶個毛子婆娘來接我們？你們青山屯，就是這麼歡迎知識青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