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響徹整個平窯村。
大妮的心沉到了谷底,沒有人來應門。
這個時候,難道他們還能出去嗎?有什麼可去的地方?
她甚至不敢去看娘的臉。
但她們都沒有離開。
至于小妮懵懵懂懂,她轉頭對周慧說:“娘,冷。”
周慧頭一次沒有安撫小女兒,她木木呆呆,整個人神遊天外,她的身體失去了知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然而——
細微的腳步聲自門内響起,周慧停住了呼吸,她的心狂跳起來,像是有一道從天而降,打在了她的頭上,讓她從頭到腳麻到極緻。
木門被緩緩推開,發出“吱呀”地刺耳聲響。
周慧聞到了屋内的味道。
并不好聞,有人多年未曾洗浴的酸臭味,木頭腐爛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身處其間的人聞不到,可剛來的人卻能被這味道熏暈過去。
但周慧的眼睛卻亮了,她看着木門的縫隙越來越大。
開門的人終于出現在她的面前。
那是個身材高大卻細瘦佝偻的男人,他的兩鬓斑白,臉頰凹陷,雙目渾濁無光,穿着破爛的,已經沒有棉花的棉衣,臉上還有一塊猙獰的疤瘌,像是被火燒過,被烙鐵烙過。
哪怕穿着寬大的褲子,那褲子也空空蕩蕩。
周慧眼眶紅了,她忘記了矜持,忘記了男女有别,忘記了所有已知的教條,她嗚咽一聲,朝前一撲,抱住了這一把骨頭。
她張開着,終于發出了聲音,像是嬰兒來到這個世界發出的第一聲啼哭,她嚎啕道:“大哥大哥啊!”
男人麻木地僵在那,被動的被周慧抱着,他張張嘴,可嗓子裡隻能發出“啊啊啊”地聲音。
他幼時發了場高熱,從那以後成了啞巴,再也說不出話了。
周慧哭着喊叫:“是我啊!是我!我是小丫啊!”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男人那渾濁麻木的雙眼在周慧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喊叫中終于恢複了一些神采,像是從木偶泥胎變成了人。
他突然瘋狂掙紮,将周慧從自己推開,手舞足蹈地比劃着。
他甚至上手去推她。
周慧看懂了。
大哥在說:“你走!你别回來!”
“回去,回婆家去!”
大哥說——
“這裡沒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