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菊深吸了幾口氣,小孩的嘴不嚴實,是不該在他們面前說。
待到屋内隻剩下三人,陳秋菊才脫力般坐到桌邊,她疲憊地張開嘴:“那老家夥要跟官府作對,就怕村裡的年輕人被官府籠絡,咱們這邊得死了人,年輕人才會繼續聽他的。”
“這一套他以前跟土匪打交道就用過。”陳秋菊,“那時候死了誰?四哥家的老二?”
夏三這才猛然擡頭:“成哥不是土匪殺的?!”
陳秋菊:“問你爹。”
夏富貴:“是你大伯提前做好了安排,叫你成哥惹點事,好讓土匪知道咱也不是好惹的,說凡事、凡事有他兜着,出不了人命。”
夏三恍惚的回憶起多年前的往事,成哥的屍體被丢棄在山間路邊,已然被野獸啃去了半邊身子,村中老少都嚷着要給成哥報仇,要給土匪好看。
結果呢?
土匪浩蕩下山,老老少少跪了一地,隻有大伯還站着。
大伯顫巍巍地念着成哥的生卒年月。
是大伯據理力争,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讓土匪立下重誓,從那以後再不傷村民半分。
那蒼老的聲音至今仿佛仍在他耳側。
這樣的人,村民們怎麼能不信服他?
怎麼能不敬重他?
那件事過後,明明村民仍在跟土匪共存,但又對村長格外忠心,當上山的村民越來越多,土匪頭子到底是誰,那也就不言自明了。
夏三那懵懂的腦子似乎清明了許多,他張開嘴,不敢置信地指向自己:“這回是挑中我做成哥做過的事了?”
婦人冷笑一聲:“問問你爹,你不曉得,他還不曉得嗎?!”
“我也想過法子。”夏富貴低着頭,“咱們逃吧。”
“不是有那個身份憑證嗎?有那玩意進城容易,咱去扛包,總有口飯吃。”
“當着大哥的面,我能說不幹?到時候逃都逃不掉。”
“扛什麼包?”婦人在旁嗤笑,“趕集的時候多問問人,如今官府正征兵呢!”
父子倆一愣,征丁向來不是好事,婦人又說:“這回征得是海兵,得會水,能泅水,老三要是去了,還愁什麼?”
夏三被吓了一跳:“那是當兵呢,娘。”
陳秋菊:“當兵怎麼了?又不是給朝、宋人朝廷當兵!我打聽過了,當兵的從不克扣軍饷,死了有撫恤金,退下了還給安排活幹,這不比扛包強?”
“再說了,你當了兵,能告禦狀吧?”
“你去告,就告那個老不死的,告死他!”
陳秋菊死死盯着夏三的眼睛:“你得記着,你大哥是那老東西害死的,咱家不欠那老東西什麼,是那老東西欠咱一條命!”
“這條命,他得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