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敏斂了笑容,定睛一看,竟然又是他:“奴婢見過十三爺。”
“起來吧。”十三阿哥大剌剌坐下,就好像之前在鹹安宮時候一樣。
闵敏可沒那個膽子了,肚子裡自然是罵罵咧咧的,難得偷閑,還攤上這麼個不盡人情的主子,但臉上還是陪着笑,裹着大氅侍立在旁。當然,并不會有人看到她偷偷筆着中指。
十三阿哥拿起了闵敏放在地上的酒盅,擱在鼻下輕輕一聞,眉心皺了皺,擡頭道:“你這東西甜味有餘而勁道不足,是什麼酒?”
“回十三爺,這個是甜酒釀裡頭的汁水,算不上是酒。”闵敏恭恭敬敬地回答。
“甜酒釀?是了,今兒有一道點心是桂花酒釀圓子。”十三阿哥既像是喃喃自語,又好似在反問。
“回十三爺,正是這樣,甜酒釀中的米被取出做了甜品,汁液無用,不忍棄置,就取來飲了。”闵敏的态度滴水不漏。
“你一定要這樣讓爺仰着脖子說話嗎?”
闵敏愣了愣,默默屈膝,跪坐在十三阿哥的身邊,取出帕子,把自己用過的茶盅擦拭幹淨,再用雪擦了兩遍,從食盒裡取出一塊熱手巾,又擦了一遍,而後才斟上酒釀汁,低着頭,雙手捧着,送到十三阿哥跟前:“奴婢并未預備另一隻酒盅,還請爺見諒。”
十三阿哥靜靜望着她,直到闵敏的雙手酸的不行,才接過酒盅,拿着手中又看了許久,才道:“你可怪我?”
闵敏聞言即刻伏倒在雪地中,整個背脊有一種充滿嘲諷的惶恐。
“你想說什麼?”十三阿哥似乎并沒有驚着。
“奴婢若有什麼罪過是自己不知道的,還請主子明示。”闵敏低聲道。
十三阿哥不由愣了,連轉動酒盅的手指都停下來了,他的思緒,飄去了很遠的地方
“不,你和他不同。”
“我和他不同?”
“是的,你和他不同。”
“哪裡不同?”
“眼睛。”
“哦?怎麼說。”
“他的眼睛就像草原上頭暴風雨前夕的雲層,看起來暗暗地好像沒什麼了不起,但是後面跟着的的電閃雷鳴狂風暴雨,都是不得了的。”
“那我呢?”
“你的眼睛就好像是草原上初升的太陽,暖暖的,很舒服,明亮亮的,但是不會紮眼睛,再了不得,也就是早上的日頭,不會像中午的那麼燙人。”
“你小小年紀,懂些什麼?”
“我額娘說了,就是小小年紀,初慧未污,才什麼都看得明白。”
一口飲盡杯中甜汁,十三阿哥笑了笑,道:“入口雖甜,但轉口實在膩人,有些往事,大約還是回不去好一些吧。”
怔怔地看着十三阿哥莫名其妙的出現,又莫名其妙的離開,想想他說的什麼還是回不去好一些,應該不是指他先前冒充乾清殿小厮和自己聊天的事情,那又是什麼?唉,這些皇子們的腦殼實在太複雜了,還是不要去琢磨了。
爬起來,揉了揉已經被融化的雪水浸濕的膝蓋,實在是冷的鬧心,得,還是趕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