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康熙又下了谕旨,說什麼當時廢了太子,并不似因為皇太子不好,隻是一時之間受了蒙蔽所以才會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自己也是因為一時不察,所以才會不小心誤會了皇太子。誰曉得大家居然會落井下石,給二阿哥編排了一些沒有的罪過,然後又意圖揣測聖意,無視祖宗子憑母貴的規矩,推舉八阿哥做太子人選。不過時過境遷,牽涉其中也不乏對朝堂社稷有功的人,所以責罰了幾個以儆效尤,大多數還是不追究了。
正當大家雲裡霧裡的時候,康熙又在二月底下了旨意,說是先前自己病重,後來痊愈,除了阿哥們有孝心之外,也不乏祖宗福蔭,所以帶了二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一起巡幸畿甸,廣撒福祉。其中,二阿哥和十三阿哥是名義上圈禁的,八阿哥雖然恢複了爵位,但畢竟一落一起身份地位都有些尴尬,十四阿哥被打了屁股之後,皇帝也沒有什麼表示。反正這一行人簡直就是把尴尬症發揮到了極緻,即便是跟着去的闵敏也是從頭到腳的不自在。隻是有一點,闵敏瞧着分明,經圈禁之後,二阿哥謙恭了不少,許多日都在康熙帳内聊到很晚,日間父子二人也越發親昵了,想來距離複立太子,時日不太遠了。
隻是瞧出這一點的不止闵敏一個人。
十四阿哥那日和八阿哥正散着步,湊巧撞見了闵敏,這個人居然就大喇喇的直接問闵敏,康熙和二阿哥是不是冰釋前嫌了?闵敏自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虛與委蛇,哪曉得背後八阿哥一聲詭異的歎息悠悠而來,讓闵敏無端端起了一身的戰栗。
還沒有複立太子,十三阿哥就因為和康熙鬧了不愉快被送回京裡繼續圈禁,因為當時在場的隻有闵敏一人,又少不得有心人過來旁敲側擊的問是什麼緣由。闵敏又不能照實說這個其實是康熙的障眼法,讓十三阿哥以後可以更方便的秘密行事。
即便早知闵敏會身陷這種為難,康熙竟隻是笑笑,說闵敏一定有辦法應付那些過來刺探消息的各路人馬,便撒手不管了。到了晚些時候,又悄悄囑咐闵敏,務必記下哪些人過來問過消息,分别問了什麼,回京之後一一呈報。可憐闵敏,不得不每被問一次,就要躲起來用碳條在紙上記錄下來,為了避免人看明白,根本是簡體字加英文加拼音什麼都用上了。
雖然闵敏記的辛苦,康熙看完就問了一句:“四阿哥也來問過?”
“回皇上,是。”
“他當時神色如何?”康熙追問。
闵敏一愣,認真了想了又想才道:“奴婢記得不是很清楚,隻覺得四貝勒爺當時有些猶豫,叫住奴婢之後,遲疑了許久才問十三阿哥到底是為什麼被圈禁的。”
康熙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點了點頭,交代闵敏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不必再上心。
三月初九,康熙遣官告祭天地,羅裡吧嗦說了一堆,最終的結果當然還是複立太子。然後大約還是表示皇帝對幾個兒子的看重都是一樣的,順便封了三個親王,兩個郡王,三個貝子。
于是,來勢洶洶的一廢太子而後複立,終于在折騰了半年之後算是告一段落。
盡管大家看着似乎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可是即便闵敏對清史不那麼了解,也看得出,康熙瞧着一個個兒子都才華出衆心裡頭的搖擺不定。
四阿哥的表面隐忍和與八阿哥九阿哥的漸漸疏離,八阿哥藏匿不住的躍躍欲試,就連十四阿哥也是一副搖旗呐喊的模樣。還有,曆史上被記載圈禁了十年的十三阿哥,正式隐入康熙背後的陰暗裡,做着那些讓後來的史學家想破頭也想不到的差事。他們正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把各種情勢往越來越複雜的狀況裡推,全然不顧,一寸寸的推波助瀾,在日後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這一天,看着康熙午後接見過一幹臣工之後,批着批着折子,竟然昏昏沉睡了過去,自己輕手輕腳地過去為他披上一條蓋毯的時候,發現康熙的鬓角花白了許多,忽然明白,難怪康熙的眼神裡會出現這樣多的搖擺不定,那是因為他也意識到,自己已非年富力強之時,怕是有太多事,都力不從心了。